第189章 血糖
蓝田城，北境一处小城，这里原本是浮岳派控制的边缘地带，浮岳派撤出后被毗邻的白云门占据。
城中的武馆牌子从浮在云上的山岳换成了洁白的云海，镇守的武师最近在重新招收弟子，给出了很多优惠，吸引了不少人来围观。
人群中，一对模样普通的农家父女并肩站立，女孩紧紧牵着父亲的手，神色似乎有些紧张，她的眼睛虽然往前看，但若是仔细观察，却会发现根本没有焦距，仿佛是个盲人。
“拦在这干什么？不报名就走远点，没看见有人来了吗？一群穷酸鬼！”
一辆马车停在他们身后，身着锦衣的粗壮妇人从车窗探出头来，看到他们的粗布衣服，立马大声呵斥。
样貌憨厚的父亲赶忙堆笑着将还傻愣愣的女儿抱走。
锦衣妇人冷哼一声，牵着一个红衣服的胖女孩走下来，径直推开人群，走向白云武馆，显然是来报名的。
“都让开，让开！”
那红衣女孩手里还拿着一块方糖，她时不时拿出来舔一口，然后有些好奇的转头向四周看了看，正对上那盲女空洞的眼神，顿时被吓了一跳，不敢再看。
“小尹，走吧。”
伪装成农夫的罗惊又看了一会，随即拉着小尹就要离开，一拉之下竟然有点拉不动，他疑惑转头，却看到小尹还是愣愣的对着武馆的方向“看”。
“小尹？”
“嗯？哦！”
小尹回过神来，紧紧贴着罗惊回到了暂时居住的客栈。
他们现在的生活条件要比之前流亡时好得多，一次进化后，罗惊已经可以很好地控制自己的吸血冲动，哪怕附近没有血源，也可以忍住十天不暴走，再加上对气血的自如控制，伪装就变得简单起来。
对于武者来说，面部肌肉的伪装并不算什么，气血上的差异才是关键，他们认人主要也不是看脸，而是看气血，一般而言，武者的气血都有其特点在，有专门研究这方面的武者可以从气血上得出很多信息来。
比如说这人修炼的什么武功，如浮岳派的弟子气血就比较沉凝厚重，但隐隐却藏着一股轻灵之意，而白云们则更为缥缈，还有这人的状态，是虚弱、又或是充盈，除了这些附加的特点外，气血就像是指纹一样每个人都不同，特点状态或许可以改变，但这气血的底色却很难变动。
而现在罗惊却是能针对这气血进行更改操控，配合面部肌肉的变动，伪装简直可以说是天衣无缝，这就让罗惊能更大胆的行动，事实上，在来到蓝田城之前，他就已经抢了沿途的几个城镇中的武馆，可惜获得的武功秘籍不算太多，还有些重复了，倒是吸了几个入品武者的血让他很是满足。
不过即使如此，罗惊每次行动前都会很谨慎的先观察一阵时日。
蓝田城的白云武馆他已经看了两三天了，确认过没什么陷阱，不会发生意外，等到今天晚上就能下手。
“白云门还是第一次抢，重复的秘籍应该不多。”
随口吃着晚饭应付一下，虽然他现在已经对人类的食物兴趣不大了，但为了提醒自己是个人，只要条件允许，他还是坚持吃饭。
这时他注意到小尹的神色似乎一直都有些不太对劲，他关切问道：“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毕竟是从鬼门关救回来的，罗惊也担心有什么后遗症。
小尹摇摇头，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没事的，大叔。”
罗惊想到白天小尹对着武馆发了好久的呆，感觉自己明白了什么：“是不是想练武了？但是你这个年纪还不太适合，根骨都没发育全，太过脆弱......”
啪！
小尹摸来几根筷子，两手一掰，轻松折断。
罗惊陷入了沉思：“嗯，好像你的体质比以前要好得多，那应该可以练武了。”
小尹贴了上来，揪住他的衣角，垂泪道：“大叔，我也想要帮你的忙，每次看着伱一个人出去，我都好害怕......”
罗惊心有惭愧，感觉以前好像确实忽视了这一点，小尹毕竟只是个六岁的小女孩，眼睛又看不见，虽然变为血裔后可以通过气血感应，原本就敏锐的感应也大幅提升，甚至可以快速适应陌生的环境，但她还这么弱小、可怜，正是最需要大人关怀的时候。
血裔，是方诺给小尹这种通过罗惊进化的人的称谓，罗惊觉得蛮合适，也就拿来用了。
因为他真的和小尹之间有种血脉相连的感应，那是罗玲都没有给他的感觉——毕竟罗玲其实并不是他亲生的。
所以下意识的，罗惊对小尹也越来越包容和怜爱，听到小尹的话，他马上保证等这次行动结束就开始教她武功。
“不过，一起行动还是算了，你还小，不用参与进这种事来。”
宠归宠，但罗惊并未全部答应，那些血腥的活计，他一个人干就可以了。
小尹乖巧点头：“我知道了，大叔，等我再长大一点，我一定能帮到你的！”
罗惊欣慰又无奈的摸了摸她的头，收拾了碗筷，叮嘱一番后就离开了客栈。
夜幕降临，是时候去探一探白云武馆了。
然而，就在罗惊离开后，原本一脸乖巧，坐在床边的小尹脸色突然变得冰冷，血色缓缓浸满眼珠，显得邪异又危险。
她整理了一下衣物，使之变得更加适合行动，随后打开窗户，一跃而起！
月色下，小尹落在房顶上，她的鼻翼轻嗅，眼睛中血色流转，很快锁定了一个方向。
“大叔那么好，为什么要骂他？骂人的都是坏孩子！”
她的身手敏捷，虽然没有修炼过轻功，却能在屋檐上自由跳动，落地悄无声息，很快就来到了一处宅院中。
白天那个乘坐着马车的母女一家就在此处。
虽然她什么都看不见，但小尹找人不需要视力，她白天呆立了那么久，不是真的想学武，只是在尽力记住那两个人的气血味道。
虽然罗惊对这两个人一点也不在意，但小尹却在心中为这两个人宣判了死刑。
她并非生来就看不见，一次发了烧，父母却不想为她请村医，而是用土方子治疗，结果就是烧退了，眼睛也看不见了。
从那以后她的世界就陷入了黑暗中，父母对她的不闻不问，生活中孩童的恶意戏弄，村人们指指点点的言语和目光，她战战兢兢地生活着，连饭也不敢多吃一口，若非是她长得越来越漂亮，像个美人胚子，恐怕早就被父母遗弃。
所以她一点也不恨罗惊，相反，在跟着罗惊后，她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和关怀。
如果说她的世界全是黑暗，那么罗惊就是那照破黑暗的唯一一束光芒，即使这光芒充满了血色和危险，她也憧憬着，渴望离这光芒更近一点。
成为血裔前，小尹就对罗惊如此依赖，成为血裔后，这种依赖的感情变得更加深刻......也更加暴躁！
任何亵渎这束光芒的人，她都不能原谅！
然而来到这处宅院后，小尹却有些犯难，锦衣妇人家显然不是那么好闯的，感应中竟然有个快要入品的武者存在！
她在成为血裔后，不仅感知能力大大提升，体质也得到了一定增长，拥有了堪比壮年男人的身体素质和超凡的敏捷，但这身板对一个即将入品的武者而言还是有些脆弱了。
“没关系，我可以等。”
小尹脸上没什么表情，她将自己的气血波动全数收敛，避开普通的护院，钻入一个僻静的小房间，躲在床底，安静的等待着。
她知道，晚上一定会有一个机会。
小尹了解罗惊的行动习惯，他虽然很强，但为了不引来太强大的追兵，所以表现出来的实力一直都有所控制。
而为了掩盖踪迹，他往往会放一把大火，将所有事物点燃，既吸引别人的注意力方便他们逃跑，也销毁了大部分出手的痕迹。
果然，没过多久，外面传来一阵惊慌的呼声：“白云武馆走水了！”
感应到那个最强的人离开，而那两道记忆中的气血波动还留在这里，小尹露出了一个甜美的微笑。
“骂人的坏孩子都要接受惩罚！”
......
“你出去吸血了？”
罗惊回来后，立马就发现了不对。
纵然小尹已经尽力掩盖身上的血腥味，但又怎么瞒得过罗惊？
更别说她身上的衣服上还有些破损和血迹，所幸没有受什么伤。
小尹浑身一抖，低下了头，似乎马上要流下泪来：
“我，我忍不住......”
罗惊叹息一声，他坐在小尹身边，将她揽入怀中：
“没事的，没事的，以后忍不住了就跟我说，你还太小，一个人出去太危险了。”
小尹面上点头，内心却有种窃喜：“大叔没有怪我！”
她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一块浑浊的血晶，举到罗惊面前：“大叔，吃糖！我特意给你留的哦！”
罗惊哭笑不得，他接过这块血晶，发现和血菩提有点相似，但是没有那么纯粹，其中还有很多杂质，不过闻起来确实有种香甜的糖味，或许可以将它称为【血糖】。
“你自己留着吧，以后忍不住了就先吃这个，别乱跑了。”
罗惊抚慰了小尹一番后，觉得对小尹的教育必须要提上日程了，要是下次她再忍不住跑出去吸血遇到硬茬了怎么办？
物色目标、制服方式、清理痕迹、逃遁路线都是很有学问的事，虽然不想小尹也走上这条路，但现在看来，那只是一种天真的幻想，既然如此，还不如提前做好准备。
“或许这就是命吧。”
罗惊轻轻摸着小尹的头发，眼神有些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