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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要知道,除去固定的陈词时间,你们能来往互问互答的时间,正反方都各只有六分钟。这个时间段内,如果对方让你解释一个很长的问题,很显然就在浪费我们这边的时间,这时候就要学会反问。”

“当然,这个方法,在你们不知道的问题上也可以用。”学长清了清嗓子,“就是‘这个问题需要对方辩友为我们解释一下’。”

“如果对方不解释,你们就可以说,‘对方辩友在提问之前,为什么不自己做好调查?’然后继续提出我们自己的问题。一来能够重新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二来能够给评委留下对方对辩题准备不充分的印象。”

“如果对方解释,那消耗的就是他们的时间。在后面如果他们没办法把耗时追平,先把他们自己的时间耗尽了,我们多出来的时间就能够更连贯地向评委输出我们的观点。”

学长说得尽兴,楚清歌这边也不敢懈怠,一字一句记下,准备下一场运用起来。

身边的三辩便是赵廷琛。

赵廷琛问道:“那如果对面抢先一步,说我们对辩题没有深入思考。然后直接不纠结这个问题,跳到下一个问题了,该怎么办呢?”

这其实是比较无赖的打法。刻意想出来一个需要花费较长时间解释的问题,要求对面解释,对面如果不解释,就直接让自己这个问题轮空。

这种情况下,评委对提出问题的这一方的目的心知肚明。

一般为了不给评委留下无赖的印象,多多少少,提问方会就这个问题稍作发散,来回打个两回合,再进入下一个问题。

但学长显然太久没有接触辩论,重新回到辩论场上——哪怕只是一场陪学弟学妹们演练的试辩——已经嗨了。

“那你就把他揪回来,‘对方辩友刚才的问题还没有解释清楚,怎么就略过了呢?’,你还可以损损他们,‘我非常期待听到对方辩友的高见啊’。”

处于兴奋中的学长手舞足蹈,一句一句教得煞有介事。

“二辩尤其要注意,别太正派,有时候可以……”学长话说到一半,不怎么正经地给了楚清歌一个眼神,“对吧,调戏一下对方,活跃一下现场的气氛嘛……”

“咳。”试辩结束以后就坐在旁边不出声的裴景安,突然咳了一声,太阳穴的青筋跳了跳,“你别总教这些,她马上就当真了。”

“她”是谁,在场的所有人,一瞬间都反应过来。

楚清歌“轰”一下烧着了,浑身发热,脸上飞起红霞,记笔记的手在众人不约而同投过来的目光中捂住了脸。

学姐用手肘捣了一下那位学长的肋骨,“成天没个正形,人家男朋友还在这坐着呢,你教学妹怎么调戏别人?”

“我这不是……”学长捂住自己的肋骨,直往后躲,“这不是没想到,景安原来还会吃醋。我还以为他对情情爱爱什么的,压根就不上心呢……”

学长学姐又把气氛拉回严肃。

等到教学楼看门的老大爷,打着手电筒来撵人,一群人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了当天的训练。

裴景安送她到宿舍楼下。

站在她面前,上扬的眼尾藏着似有若无的笑意,“还怕我吗?”

楚清歌记得,那天的星空格外璀璨,连路边古朴的路灯都逊色几分。

十年前如此,十年之后,裴景安问她的依旧是这句。

你很怕我?

还怕我吗?

好似楚清歌对他除了畏惧,没有什么别的特别显而易见的情感。

今天的风不再像十年前的冬天那般刺骨,楚清歌抬头看了他一眼,复又低下,轻声道:“是。”

“怕我?”裴景安冷笑,“楚清歌,你要是真的怕我,三年前谁给你的胆子……”

他咽了咽胸腔中的那口气,终究还是不习惯让自己显得可怜。

“这些年你办了多少案子?”裴景安转了话题。

“每年十一个。”楚清歌不敢不答。

“工资?”

“一个月五千块。”

“房租?”

“一个月两千八。”

“在A市,一个月剩下两千二,一个人,也就刚刚足够生存。”裴景安点燃了一支香烟。

楚清歌下意识想劝他少抽烟,抬起头却正对上裴景安死死攫住她的目光。

劝说堵在胸口。

裴景安靠在他那辆七位数的迈巴赫上,指尖的猩红火光明明灭灭,“那为什么还要留在A市?”

“……”

“你就准备跟我这样软抵抗下去?”裴景安问。

“我没有。”楚清歌垂下头,望着半空中飘散下来的烟灰,“A市……发展空间更大,机会……可能更多……”

夹着烟头的手指有细微的颤抖,“只是这样?”

“……”

“……”

楚清歌不言语,裴景安便等着。

吐出的烟圈朦胧了视线,楚清歌看不清咫尺之外,裴景安的表情。

最后轻轻开口,“……只是这样……”

“砰!”

尾音被一阵撞击声截断。

楚清歌从天旋地转中回过神,肩胛传来隐隐的钝痛——

身前裴景安将她困在车门和他的胸膛之间。

她无路可逃。

“楚清歌……”这是他今晚第二次,直呼其名,三个字像是淬了毒,一字一字磨在齿间。

却到底没有什么出格的动作。

他是律师,以法律束人,自然也以法律束己。

楚清歌掐着掌心,鼻尖混着酒气的檀香淡了一些,是裴景安往后退了一步。

她听见裴景安的语调又恢复了往日的疏离,清清冷冷的,如碎玉投珠。

“作为我的助理,未必比做郭政的助理来得轻松。你如果现在后悔,还有机会。”

“……我不后悔。”

四个字卷进夜风打出的旋儿里,在无人的街道上走出很远。

楚清歌浑浑噩噩地回到家,借着不甚明亮的月色,上到最后一级台阶,脚尖踢到什么,楚清歌一个激灵,打开手机电筒。

冷光下,门口瓷砖上的痕迹泛着青黑——

包裹的底部,还有血从缝隙里,慢慢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