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想如果可以的话，至少到时候我还能够保障他的生活和他后续的心理治疗。”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沈星洲的家。
楚清歌看着面前的大平层，想说能在A市买这么大一个房子的沈星洲，大概率不需要许念操心这么多。
恰在此时，沈星洲从厨房走过来，听到了许念说的最后一句话，还是那样温柔又带这些无奈的宠溺的笑容，“我虽然已经不将主要精力放在临床了，但研究方面至少还没有落下，之前卖的专利和手上现有的项目卖掉，应该也不至于沦落到那么落魄的地步。”
许念被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
反应过来以后接过沈星洲手里的茶，“对对对，我们沈医生最厉害了。那到时候你要是心情不好，我找几个小爱豆过来给你跳舞看。到时候任君挑选，你是想看韩舞，还是想看国风，还是想看拉丁舞，我都给你找来。”
楚清歌在旁边默默补刀：“看完以后，沈医生跪一个月榴莲……”
许念：“……”
沈星洲：“……”
这舞也不是非看不可。
裴景安拍了拍沈星洲的肩，给了他一个眼神。
沈星洲觉得自己看懂了，那眼神差不多的意思是“与君共勉”。
沈星洲：“……”
“咳……”楚清歌打破了这莫名的沉默，“我们来聊一聊案件？”
余下的三人不由端坐起来。
“所以沈医生是怎么想的？”楚清歌和裴景安的目光都聚焦在沈星洲身上，“还委托景安吗？或者你有别的人选？”
沈星洲嘴角的笑容淡淡的，“其实我没有别的人选，但我现在的确不知道该不该再麻烦景安。”
许念揪了一把自己的裤子，却没说话。
裴景安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嗓音有些哑，“如果你能够找到优秀的律师，我可以从旁协助。或者如果你找不到的话，我也可以……”
“我不是不信任你的能力。”沈星洲没让他说下去，“如果只论能力，我只放心把这个案子交给你。我也相信，你一定会拼尽全力。”
“那你……”
“可是这个案子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如今社会上的医患关系本就紧张，三年前的这个案子如果再翻出来，可能会有一波更大的舆论。”沈星洲坦坦荡荡迎上裴景安的目光，“三年前就给你带来这么大的负面影响，我不敢想这一次的后果又是什么。”
裴景安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冷静而犀利，“但你知道我的脾气，我想要一个真相，和一个正义。三年前你没有得到的，这次我想帮你拿回来。”
“但这次的情况不一样。”沈星洲说，“三年前你赢了，即使有些人看不顺眼，但真正遇到问题的时候，还会因为佩服你的能力而去找你，这勉强也算是一点好处。三年前的你如果输了，只要轻飘飘地说一句，你有不得不代理这个案件的理由，大众可能会关注你一阵子，但过段时间也就忘了。”
“但如果这次，你要代理我这一方，就只能胜不能败。甚至可以说，胜诉了，大家只会觉得理所应当，但败了……”沈星洲想到三年前全网的“盛况”，苦笑道，“什么好处都没有，甚至会引发大家对于你的能力的质疑——无论你之前打过多少胜诉的官司。”
只能赢不能输。
不管是对有多少经验、开过多少次庭的律师来说，都是不小的心理压力。
裴景安双肘撑在膝上，十指交叉。
阳光从身后的窗台洒进来，将那只手的形状投射在洁净的地板上。
“所以我想，要不然这个案子就干脆不请律师，全权交给公检法去完成。”沈星洲释然道，“反正那些赔偿金我也不是很在乎，事情已经过去三年了，该好的伤已经养得差不多了。”
至于养不好的，至于他不能再上手术台做那些精密的手术，至于他那些夭折的理想。
都无法涵盖进那些赔偿金中。
刑诉法规定，犯罪人的赔偿，只赔实际损失，就连精神损失也是不包括的。
几万块钱的赔偿金而已。
那些钱在沈星洲这里，连“聊胜于无”四个字，都算不上。
只配得到一句，无济于事。
“也省得给别人添麻烦。”沈星洲温和地笑了笑，端起杯子的手很慢，“这样的案件无论落在哪个律师头上，都会给人家增加不必要的压力。”
裴景安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楚清歌却心有灵犀地将他进门以后靠在沙发一侧的公文包递给了他。
裴景安一笑。
修长的手指从公文包中抽出一张纸。
放在沈星洲面前，“这是授权委托书，签好了，我在君同律师事务所等你。”
裴景安说完就起身准备告辞。
临别时手掌在沈星洲肩上拍了一下，微微用力。
年轻的医生被拍的身形晃了晃，却一反常态的，没有守着自己从小养成的礼仪，起身相送。
还是许念将裴景安和楚清歌送到了电梯口。
“跟你们俩这么熟，我就不跟你们假客套了，”许念帮他们摁了电梯的下行键，“沈星洲的状态有点不太对，我得回去看看他。”
“嗯，”楚清歌难得在许念面前这么郑重，“你也劝劝沈医生。不要让他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
“他就是太喜欢为别人着想了。三年前对病人是这样，三年之后对可能要帮他打官司的律师也是这样。”许念笑得有些怅然，“这要是在我们那个圈子里，你没有利用价值，谁还跟你往来？”
“所以你才会喜欢他，”楚清歌勾住了许念的肩，“多好，沈医生看着就很循规蹈矩，你正好和他互补。终于有一天也轮到我磕你和别人的cp了。”
“去你的，一天天没个正型。”
“好好好，现在笑了，”楚清歌指着她的嘴角，“不许再皱眉了，赶紧回去，当个小太阳，照亮一下你家沈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