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安笑了笑，没有说话。
季中原也笑，小老头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这些都是我这个马后炮说出来的话了，当年谁也不知道这些事。”
“没有，”裴景安微笑，“您说的确实有道理，我本来还拿不准，有了您这句话，我倒是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把钱雷这条线跟下去。”
裴景安就是有这样的能力，只要他想，他能轻轻松松维护住对面人的颜面。
当然，要是不想给对方颜面的时候，也一点情面都不留就是了。
季中原清咳了两声，又把自己身为前辈的威严捡了起来，“你的判断是对的，现在钱雷就是突破口，以他为中心，扩大搜寻范围，再从搜索出来的其他嫌疑人里一个一个排查。不过这些都属于个人信息，还是要去警方那里申请调查，只要有警方那边的帮助，你们就算迈出第一步了。”
“嗯，我们回来拿上材料，就准备去警察局了。”
“但是我还是得提醒你，沈星洲的案子，影响重大。”眉宇间的纹路像是用刀刻上去的，季中原说，“我在法治节目工作的老同学说，这个案子已经引起了业界的关注，有几家好事的媒体，已经开始着手写稿子了。”
“好事的媒体？”
“就是你们上次办那个跳铁轨的案子，冲到地下停车场堵你们的那几家媒体。”
“……”
“所以你们这次，也得格外小心，不要落人话柄。”
“真要是那几家，就不是我们小心就能避免的了。”裴景安将手机在指间转了几圈。
“那怎么……”
“万象新闻，浩海传媒……”裴景安语气轻慢，“这几家是出了名喜欢断章取义地博眼球。”
季中原面色不豫，“嗯”声从嗓子眼里拖出来，像拉动的风箱。
“那你这可怎么办？”季中原问，“小楚那件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张梁还是投诉了，文件我看过，回复函昨天刚交到律协去。”裴景安沉吟，“应该这几天就会有结果，之后就等警方的调查，涉毒案件，处理得会更谨慎一点，时间可能会更长。”
“现在警方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查到什么别的证据？之前举报的人有后来的消息吗？”季中原连发三问。
“很久没有跟我联系了，上一次联系的时候，听他们的意思是查不到线索就做撤案处理。”裴景安手上玩弄的动作停了停，“我本来的意思是让他们亲自来律所，给楚清歌恢复名誉。”
“那也没有必要闹得这么僵。”季中原劝道，“就算你不在乎，小楚以后工作过程中，也难免要和他们打交道。你这一次得理不饶人，逞了一时威风，容易给以后埋下祸患。”
“的确是这个考虑。但他们上次来的动作实在过于大张旗鼓，以至于现在律所里有了些不太好听的声音。防人之口，胜于防川。我不希望这些流言继续传下去。”
“那也是咱们律所内部的事，再说了，你是团队主任，小楚是你手下唯一的实习律师，也是咱们律所‘雏鹰计划’里实力最强的，事实胜于雄辩。”季中原还是想息事宁人，“何况他们来了也就是关起门来，给你道个歉。门外的人依旧不知道门里面发生了什么，只是看见警察来过，到时候效果可能适得其反。”
裴景安靠在椅背上，望着桌子中间放电脑的那一块皮革，没有说接不接受这个说法。
“你要是真气不过，等这件事儿过去，咱们开个年中会议。你在会议上把事儿说清楚，也就算了。”
裴景安的目光挪到楚清歌身上。
楚清歌握住了他的手腕，“听季律师的吧。”
自她来到君同律师事务所之后，裴景安为她做过的不理智的事实在是太多了，连楚清歌自己此刻回忆起来，都有点害怕。
怕裴景安就这样一步一步把他自己的路堵死了，只为护她一个周全。
裴景安还是没有说话，可望着楚清歌的一双眼，暗光流转。
楚清歌摇了摇裴景安的手腕，“走吧，我们去查查钱雷的社会关系，看看能不能找出新的嫌疑人。那些媒体对这件事情的关注可能比我们还要积极，我们得抢在他们之前拿到一手的消息，才能不让舆论被他们一手掌控。”
“好，年轻人就是有拼劲。”季中原欣慰地看着楚清歌，“小楚这几个月也成熟了不少，是好事，继续保持。”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绕着办公桌，走到裴景安身边，“景安，你的实习律师已经进步了，你可不能不进反退。”
季中原这话，是提点，也是深深的担忧。
毕竟他亲眼见过裴景安因为沈星洲的案件，三年前的孤僻模样。
那时候的裴景安，很重感情，所以一个案子办下来，自己先伤了神。
裴景安的手，重重覆在季中原搭着自己肩膀的手背上。
然后两人离开了季中原的办公室，走回裴景安的办公室。
一路上遇到几个同事，和早上一样，看着楚清歌的眼神晦暗不明。
裴景安径直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将楚清歌拉进来，就关上了办公室的门，还顺手拉下了百叶窗。
楚清歌还没反应过来，肩胛骨就被摁在了门上，面前的裴景安神色如常，只是脸靠得格外近，声音也低低的。
裴景安问：“你不委屈吗？”
“什么？”
“别给我装傻。”
“……”楚清歌上下两排牙齿忍不住磕了一下下唇里面的肉，皱起鼻子，“你这样我会以为你在训犯人。”
“……”裴景安垂眸，望了一眼搁在自己腰上的两条手臂，“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楚清歌得了一句辩解，便笑起来，脸凑到裴景安眼前，“你是觉得因为警察来过，所以律所里有对我不利的传言，你想让他们亲自过来澄清，还我一个清白，对不对？”
那天她在医院病房门口偷偷听到的，现在她原样复述给裴景安听。
果不其然看到裴景安的耳廓开始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