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时候，赵疏影跑过来看望云汐。
她当时成了云汐的人肉垫子，伤势比云汐严重，刚能下床就跑过来找她了。
进去的时候，女人抱着膝盖，呆呆地靠在床头，素来灵动的眸子失去了神采。
赵疏影只看了一眼，那股窒息感便涌上心头。
“对不起。”她声音染上浓浓的哭腔，哽咽着道，“如果不是我要拉着你去，就不会出这些事情。”
云汐睫毛颤了颤。
好一会，她才扭头看向赵疏影。
赵疏影心口一紧。
女人黑白分明的眼睛没有了焦距，她的灵魂似乎和那个孩子一起消失了，只剩下肉身在这里。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而后，又回过头保持那一个姿势不动。
“……”
赵疏影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她知道，云汐没有怪她的意思，她是在责怪她自己。
责怪她为什么不听话，坚持要出门。
赵疏影从来没见过云汐这个样子，在她的印象里，这个女人一向是自信的。
漫天的愧疚感将她淹没，女生捂着脸，豆大的眼泪顺着指缝落下来。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她有些语无伦次，“当时，我明明是想扶着你的，可我还是摔倒了……如果我今天穿个平底鞋，兴许就不会这样了。”
她为了拍照好看，今天穿了一个带跟的小靴子。
云汐此刻有些庆幸自己不会说话，这样她便无需虚情假意地安抚她。
她可以沉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的下巴搁在膝盖上，纤瘦的脊背弓成一团，呆滞地盯着被子上虚无的一点。
赵疏影还在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摔倒，我不是第一次穿那个靴子下楼梯了，从来没有出过事情，但是感觉今天的那个楼梯很滑……
云汐慢慢转头看向她。
她的眼睛浮现出一丝属于人的情绪——疑惑。
她张开嘴巴，做出了一个口型。
赵疏影看懂了。
她在问：滑？
赵疏影认真道：“嗯，我刚走上那个楼梯就觉得不对劲，但我看你没有提出疑问，所以我以为这是我的错觉。”
不是错觉。
云汐当时也发现那个楼梯很滑。
所以她全神贯注下楼梯，却没想到还是出事了。
见她沉默不语，赵疏影以为她是觉得自己在辩解。
她抿了抿唇，没再敢说话。
屋内的气氛，一度沉闷到极点。
【回去睡觉吧。】最终，云汐主动打字道。
“好，我明天再来看你。”
赵疏影一步三回头，有些不敢离开，害怕她情绪失控。
她感到奇怪，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封少霆不在这里？
“嘭”的一声，赵疏影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云汐慢吞吞下床，套上羽绒服走出病房。
半个小时后，来查房的护士发现房内空无一人，惊恐地联系了她的紧急联系人。
……
“四十三块钱。”
出租车内，司机几次透过后视镜看向后车座的人。
女人外面穿着白色羽绒服，内里搭的却是蓝白病号服，她脸色苍白，眉宇虚弱，犹如一只深更半夜游荡在街上的鬼魂。
好在，她干脆利落地付钱了。
司机松了口气，在她下车后，踩了一脚油门飞快离开这里。
云汐并不在乎他所想。
她抬头看向头顶的标牌，走向保安室。
接近十二点的时间，保安昏昏欲睡。
突如其来的人影，将他吓了一跳。
“你，你是谁啊？”他谨慎地往后缩了缩。
云汐递上手机，【我是今天白天在你们这里摔倒的那个人，我想找一下你们馆长。】
保安对这件事情有印象。
听说，摔在这里的那个女人的丈夫，是个大人物。
他再三确定，眼前这个人的确是有呼吸的，这才敢给馆长打电话。
他看了眼她脚上穿的拖鞋，倒吸一口气，“外面冷，要不你进来等吧。”
云汐牵动唇角，对他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可惜，她面部许久不做动作了，这个笑容有些渗人。
保安紧张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嗡嗡嗡——”
忽然响起手机震动的声音。
云汐慢半拍地拿起手机，看见来电信息——封少霆。
“你去哪了？？为什么擅自跑出医院？？”
男人的质问劈头盖脸砸下来。
云汐蹙了蹙眉，二话不说挂断电话。
【我在美术馆，我觉得那个楼梯有问题。】
封少霆：“？”
在他看来，云汐这纯属是不愿意承认流产是她的原因，所以在找借口。
积压在胸口的焦急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奈。
还有一些他不愿意承认的愤怒。
【需要我过去吗？】他忍着性子问。
【不需要。】
【我让林木过去接你回医院。】
云汐知道，他这是不愿意见她的意思。
她能感受得到，封少霆在为了这件事情责怪她。
但别说他了，就连她自己都在责怪自己。
【好。】她轻轻叩上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