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不然这世界上又怎会有修炼资质之分。”
老头说这话的时候，习惯性地想要摸一摸自己的胡须，来作出一副高人姿态，然而枯槁的手摸到的却是一片光秃秃的下巴，他这才想起，自己那一把无比满意的胡子已经被自家那老婆子给剃干净了。
花白的眉毛一皱，他摩挲着自己光秃秃的下巴，眼神里透露出一种无奈的包容。
在桑禾怪异地目光中，他略微有些尴尬地清咳了一声，装模作样地又将手给放了下来。
“妖界种族众多，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能力甚者，便在这个世界拥有更大的权利。”老头一副高深莫测地模样，“万物由天定，一个妖的一生，从他出生之日起，便已经被天道定格在了一个框架之中，无论他如何的走，都无法超过那个框架。”
“你的修炼资质便决定了你未来的能力上限，灵魂越纯透者，对天地灵气的感知便会越强，对天地灵气的吸引力也会越甚。这种东西，是从一开始时，就已经定下了的。”
听着老头的话，桑禾心中忽然升起一种很强烈的烦躁不适。
老头的话里话外间，只在强调一件事情——命由天定。
一个妖，永远也逃不出他既定的命运，无论想做什么挣扎，最后都只是徒劳无功而已。
这种断定了结局的话，让她不耐又焦躁，就好像，她反抗的结局，注定会是失败的一样...
“当你知道自己的结局注定悲惨的时候，顺于天命不如逆而行之。”
老头瞳孔突然一缩，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一把死死地捏住了桑禾的手腕，力道之大，让桑禾忍不住微微皱眉，“你做什么？”
老头却不答反问，一双浑浊的瞳里仿佛有巨浪奔腾。
“这句话是谁告诉你的？！”
桑禾眉毛皱得更紧，“没谁告诉我。”
老头目光紧紧地盯着她，似乎是在查看她是否是在说谎。
五秒过后，他面色一颓，松开了手，又重新躺回到了床上。
“小姑娘，抱歉。”
老头一只手臂横在了眼睛处，遮挡住了他大半部分脸，却无论如何都挡不住他脸上的颓废之势。
桑禾瞄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那一圈红痕，说道：“没事。”
随后她又抬眸，看向满身颓势的老头，“你曾听说过这句话？”
老头苦笑一声，“对。”
他曾因这句话，忠心不已地追随着一道身影，最后却发现，这是个错误的选择。
桑禾唇瓣微抿，有些好奇这个与她有相同想法的妖究竟是谁。
可依这老头刚刚的模样来看，他与那妖之间，怕是有不好的过往。
桑禾也不好再问。
静默了一会，老头调整好了情绪，平静地看着桑禾，“小姑娘你灵魂纯透，修炼资质不凡，只要你肯踏踏实实地走下去，你面对的，便是一条通往光明的康庄大道。我很好奇，在这种情况之下，你为何还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自然是有不得不为的原因。”
桑禾同他打马虎眼，他们俩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还谈不到这么深。
老头哼笑一声，也不再多问，“与你口出同言的那个妖也有不得不为的原因。”
桑禾不作声，默默地听着。
“可他与你不同，他灵魂纯透度极低，修炼资质普通，注定了这一生平淡，毫无作为。我与他相识之时，他还是个任谁都可以欺负的小可怜，没有强大的种族势力，自身没有强大的实力，他在这个世界，处在最低端。可他有不服输的信念，一双眼睛总是充满了斗志...”
老头自己本身便有不弱的天赋，但在看见了那么一双眼睛的时候，突然就觉得，自己的天赋在那双眼睛透露出来的斗志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于是，他开始疯狂地追崇着那双眼睛里的斗志，直到后来，那双眼睛变了...
桑禾眉眼微动，心里越发地好奇起来。
平凡资质的妖妄想逆天而行，那他的结局是什么？
她问出声，老头却发出了一声极为怪异的嗤笑，“算是成功，却也没到能说出成功的时候。”
桑禾听不明白，“什么意思？”
“与他接触的那些日子，他同我说过两次顺于天命不如逆而行之。”老头伸出了两根手指，“第一次，他不服天命对他的桎梏，对他命运的安排，想要打破天命！”
说着，老头放下了一根手指。
“第二次，他便说了刚刚你说过的那句话，几乎一字不差！”
桑禾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这两次说法，其中代表的意味是不一样的。
第一次，他是不满天命为他安排的，一眼便望得到尽头的平淡命运，是对生来修炼资质的不满。
第二次，却是毫无退路地奋起抵抗，结局悲惨，却又不想坐以待毙，所以才说出了逆而行之这种话。
桑禾问道：“他预见了自己的悲惨结局？”
老头点头，“他是这样说的。”
桑禾：“所以...你刚刚说的，是成功，也不算成功，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是成功了，他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可以任谁都可以欺负的小可怜了，他站在了权力的最高峰，如今，谁敢在他面前说一个不字？但是，他的悲惨命运到底改变没有，还是个未知数。”
说到最后，老头的眼角眉梢满是冷讽。
说了这么多，桑禾还是没能清楚，老头对待一个奋力抵挡悲惨结局的妖，为何会是这种嘲讽的态度。
她迂回地问：“你觉得，他不应该抵抗？”
“不是不该抵抗，而是他的抵抗用错了方式。”
老头声音越冷，在桑禾一眨不眨地视线注视中，他一字一顿，说道：“牺牲掉数以万计的生命，来达到自己抵抗天命的目标，你觉得，这样的抵抗，对吗？”
桑禾呼吸微窒。
她从未想过，那所谓的抵抗方式居然是用这种。
牺牲别人来到达自己的目的...
“呵，小丫头你说，他的抵抗，到底是得偿所愿，还是徒劳无功？”
桑禾回答不出来，就像她之前所说，结局未到来之前，一切都未有定数。
就算那个妖所行的是非常手段，可在生命终结之前，谁也无法却断定他到底是会成功还是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