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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病……

白雪重复这两个字,她的身子就像被温景如苍老的声音缠住,回牵。

不知不觉,白雪又坐回到温景如对面。

这一次,她身子软软的,靠在沙发边缘。她一言不发,只是用目光注视着温景如,眼里的情绪绵长而悲伤。

“淮之没有父母,你知道吗?”

温景如的两只手逐渐捏紧,放在身子两旁,他眼中的悲伤,逐渐演变被愤怒。短暂愤怒消散后,又慢慢地换做绵长的悲。

白雪很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我知道,听小天说的……”

“哈,”

温景如的情绪稍微好了一些,

“岭岭的儿子,那孩子是个小机灵鬼。但,他也只知道舅舅没有爸妈,却不清楚在他舅舅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温景如眯起眼睛,悲伤随着不断涌入的熏风,滑到了二十年前的夜晚。

夏夜,软绒绒的风,在京城飞来飞去。

走出军委大门,温景如就看见赵家栋站在车前。他不似以往沉稳,他抽着烟,整个人脸上就像笼罩着乌云,在黑色的轿车前来回走动。

温淮之脸色暗沉,走向汽车。

赵家栋听见了温景如的脚步声,慌忙踩灭烟头,一溜小跑迎了过来。他看见身后不断涌出的官员们,脸色依旧止不住的慌张。

“上车再说。”

温景如知道出了大事,他依旧沉稳,和同事们一一告别后,这才矮身坐进自己的汽车里。

直到车辆启动,温景如才开口。

“说。”

时年,赵家栋也将将二十多岁,他强压住情绪,转身看向温景如,可是眼中的悲伤再也抑制不住地奔出来,像一匹脱缰的野马。

“首长,温,温英走了。”

走了……是所有人对于死亡的隐晦表达,意思相同的还有“没了”“去了”

但无论是什么词汇,表达的都是一个意思。温景如的掌上明珠温英,再也没有呼吸了。

连夜,温景如乘坐专机去了西南,在西南小城的筒子楼里,温景如第一次见到了自己外孙。

一个瘦瘦小小的,只有七八岁的小男孩。

缩在一张板凳上,眼中没有任何情绪,看上去就像一个木偶。男孩直愣愣地盯着对面的房门,房门上还吊着一根皮带,像是一直勾魂的手。

穿着白色警服的公安,正站在角落做记录。听见几个人进门的脚步声,公安向这边看过来,合上纸笔。

温景如向他招了一下手。

公安扫了一眼温景如的军装,他立马明白眼前这位军人和受害者的关系。公安小跑过来,脸色沉重,敬礼。

“首长好!”

小男孩打了一个寒颤。

温景如的目光再一次落在孩子身上,带着沉重,他很费力才把目光拉回到公安身上。

“人呢?”

他声音发涩。

公安以为这位首长问的是自己的女儿,他连忙指了指隔壁的房间,“死者已经检验完毕,安放在屋里的床上。”

温景如强压住悲伤,淡淡地回了一句,

“谢谢了。”

公安脸上的神情很不平静,他往后退了一步,把前方的路让出来,

温景如站在门前,凝视着床上那具直挺挺的身子,盖着白布。

他的脚步留在水泥地上的分界线上,他回头望向公安,

“还有一个呢?”

公安定下神来,不解地看向温景如。

“杀人犯。”

温景如补充说明后,他还是走进房间,从头部掀开铺盖在温英身上的白布。他将近十年没见温英,再见她时,一个站着,一个躺着。

赵家栋在飞机上,把温英的遭遇告诉了温景如。

温英被丈夫勒死后,掉在门把手上伪装自杀。经公安勘察,温英脖子上有两道勒痕,一道是生前伤贯穿脖颈到耳后,这是致命伤。

另外一道勒痕和颈纹基本平行,是死后伪装的伤痕。

两道触目惊心的伤痕,同时出现在温英白皙的脖颈上,温景如强忍住泪痒,盖上了白布。

公安站在尸体的另一边,

“首长,还在抓捕。”

“好。抓住后,务必加快审讯进度,争取,下个月2号之前判下来。”9月2号,是温英的生日。

那个无耻且冷血的男人,应该陪葬。

白雪的呼吸被冻住了,明明是八月的天气,她却冷得发抖。

“姥爷?为什么?他为什么要杀人?!”

白雪望着温景如,目光不由自主地在温淮之屋里留恋了一眼,再转身过来时,白雪眼泪挂在睫毛上,哗的一下泄了出来。

温景如掏出一盒烟,在手指上磕了一下。

一只淘气的烟顺着烟盒掉在地上,温景如俯身捡起来,看了看烟嘴上的灰尘,最终塞进嘴里。

“那个男人,就是个居心叵测的小人。只是温英年轻,她不懂,她也看不出来!”温景如的情绪终于爆发了,他眼中的泪,压抑了三十年。

三十年前,某个再寻常不过的夏夜。

温景如忙完建国庆典安保工作,回家后,妻子已经把饭菜都准备好了。满满一桌子,有着那个年代很少能吃到的五花肉。

温景如脱下军装,看着满桌子的菜傻乐呵,

“这么丰盛啊?有啥喜事?”

妻子一脸喜气,手上忙个不停。

“是小英让准备的,说晚上带对象回家,让我们见见。”

温景如的好情绪,持续到看见温英对象后,立马烟消云散。男人比温英大十岁,是温英在大学的老师。

“有伤风化!”

温景如直接掀了桌子,吓得警卫员冲进门。

温英脸色羞红!

“爸,你是老封建吗?这都什么年代了?”

“什么年代也不行!”

温景如和女儿大吵一架,温英是个烈性子,第二天就和老师私奔去了西南,后来据温景如打听,那个男人原本就收到了西南某高校的聘书,带温英走,只是顺带拐个女学生去。

白雪掏出手绢,抹干了眼泪。

“就因为是师生关系,所以你不允许他们来往?”

温景如长叹一口气。

温英在私奔的一年后,温景如的心软了。他想让女儿回来,也想拉下面子去承认这个女婿。

可,正当他要动身时,他接到了一个电话。

打电话的人,正是他的女婿,那个比温英大十岁的大学老师,冯怀章。

“温首长,你很想温英,是吗?”

温景如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对方呵呵一笑,很有掌控全局的意思,

“这样吧,温首长。我们来做一个交换。你把我的工作调动到外交部,我想被外派到F国。一切安排妥当后,我就把女儿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