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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岳使团一路向南走了十余日,这天晌午,金乌高悬,使团停靠在距奂城十几里外的翠林墟稍事小憩。

“哥,看看这是什么!”岳悠悠捧着一个油纸包,凑近翊王鼻端。

“自己吃去,本王想睡会儿。”翊王桃花眸微阖,翻身扭向另一边。

“那也不能不吃东西啊,这可是早上咱们吃的荷叶糕,虽然比不上壹家欢的黄金水晶糕,但也是甜而不腻,好吃的很呢。”

翊王风寒虽已痊愈,心情却仍低落,阖着眸子随手一摆,荷叶糕吧嗒掉落,虽裹在油纸里不曾沾染灰尘,却也碎得不成形状。

“你!”岳悠悠看着摔碎的糕点,心疼得眼眶都红了,瘪着嘴道,“爱吃不吃!”说罢赌气跳下了马车。

掀起的车帘挟进几缕湿润的微风,翊王抬起沉重的眼皮,拿起油纸包,双眸中不觉带了几丝歉意,拨开油纸,吃了两口,淡淡的甜味仿佛真的令他头脑清明了些许。

蓦的,他的瞳孔不禁放大,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霍地向旁侧伏倒。

几支羽箭自四面八方射到!

“有刺客!”仓木率先反应过来。

岳悠悠怔愣一瞬,猛地回过头去。

“哥——”

原本万籁俱寂的树林中,忽然现出数十道黑影,向翊王的轿子飞掠而来。

这显然是预谋已久的刺杀!

变故陡生,外围侍卫甚至来不及抽出兵器便血溅当场。

一名侍卫的头颅高高飞出,在岳悠悠眼前划过一道弧线。

岳悠悠胃中急剧抽搐了几下,握住九节鞭的手苍白得几乎透明。

她甩开九节鞭,犹如一头被激怒的小鹿,用它的犄角狠狠顶向敌人。岂知黑衣人只是与她过了几招,击退她的进攻,便向翊王的马车渐渐围拢。

他们的目标,只在翊王一人!

仓木与两名黑衣人打作一团,虽可战至平手,却也招招不敢大意。

翊王的轿子蓦然四分五裂,飞出的木板挟着劲风向四方击去!

跃身近前的黑衣人举剑格挡,却被九节鞭狠狠抽在肩头,腹部同时中了一剑,跌倒在地。

“不愧是我哥!”岳悠悠星眸一亮,“默契。”

翊王软剑染血,向她回以一笑,眉头细微地皱了皱,又是几名黑衣人举剑刺来,并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岳悠悠挥鞭抽出,与刺客长剑相撞,她只觉虎口一阵剧痛,手臂也酸麻得不住颤抖。

一道高挑瘦削的身影鬼魅般穿梭上前,接过一个黑衣人的攻击。

“公主退后。”蛇夭身形飘忽,指尖银光闪烁,峨嵋刺在掌中翻飞,瓜子脸上一片寒霜。

黑衣人武功高强,训练有素,翊王渐渐左支右绌。

“嘶拉。”

月白锦袍上被划开一条长长的口子,鲜血立时浸透了长衫。

黑衣人似是层层无尽,岳悠悠咬着唇,金钗已然掉落,鬓发散乱,却仍不退后,九节鞭倏然缠住黑衣人的小腿。

蛇夭欺身上前,峨嵋刺银光一闪,黑衣人脖颈鲜血涌出,瞪大了眼倒在地上。

岳悠悠撇开头,身子不住战栗,原本娇艳动人的面容上满是惊怖之色,双眸似藏清泓,却强忍着不掉下泪来。

蛇夭无暇安慰,只是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便又投入了战局。

翊王被几个黑衣人困住,目光所及,倏尔一凛:“悠悠!”一晃神,身上又多了道口子。

一柄泛着寒光的长剑向岳悠悠当胸刺到!

岳悠悠向后疾退,剑尖却在她眼眸中迤渐放大,眼见已躲避不及,她紧咬双唇,竟在此时朝着刺客的脖颈猛地挥出九节鞭。

“坐以待毙是天下最蠢的事,不要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你要学会反击。”

岳悠悠眼前浮现出癸雀凌厉的眉眼。

她的唇边竟也勾起一抹狠绝的冷笑,那是幼兽濒临绝境时的最后一声哀鸣。

九节鞭已缠上了那人的脖颈。

“嘎巴。”骨头断裂的声音。

时间仿佛已静止住。

黑衣人的剑尖本已将要刺入她的身体,然而竟忽地从中折断。

他眼球突起,望向岳悠悠身侧,不甘地倒了下去。

岳悠悠双膝一软,连番的血雨厮杀已让她几欲崩溃。身子摇摇欲坠,却跌进了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

她抬头望进那双沉澈如潭的眸子,好似风浪中摇弋的孤舟终于盼到了渡口,心中紧绷的弦蓦然断裂。

清泓终于决堤,颗颗泪滴顺着脏污的小脸滑落,她死死攥住那人的衣袖,喃喃道:“我杀人了……”

“我看见了。”姜念行淡风般的眼眸波澜不惊。

“你……”

岳悠悠本以为他会说“这不是你的错”,然而他的唇却已合上,眸光飘向远处。

“你就没有别的话?”岳悠悠忍不住问了出来。

“底盘不稳,鞭法杂乱,定力不足。”姜念行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满心的委屈与惊惧,遇上眼前这个人,仿佛水滴汇入江河,寻不到一点影踪。血雨腥风之中,岳悠悠竟觉得心头渐渐宁静。

她余光瞥见乙虎熟悉的身影,面上绽开一抹极清极妍的笑,宛若春花初放。

星沈阁的人来了!

身后力道倏然一撤,岳悠悠一屁股坐在地上,唇瓣微张,难以置信地望着姜念行飞身远去的背影,一时没搞明状况。

堂堂南岳公主,几时被这样抛下过?

当她气闷地看向姜念行时,视线便再也未能移开。

姜念行剑光过处,还未看清他是如何出手,黑衣人便纷纷倒下。

他的剑并不如何惹眼,剑法也看不出多么玄妙复杂,正如他的人,虽不及翊王之俊,癸雀之邪,却风华内敛,自有一股能够安定人心的气质。

寒芒一闪,血花四溅,没有人躲得过这一剑。

姜念行平素沉着淡薄的面容上,竟透出几分睥睨纵横的孤高。

他不似夜幕辰那般皑皑而立的冰魄,而是崖顶历遍霜刀雨剑的磐石。

寂寞刀锋,一剑霜寒。

不容逼视,高不可攀。

岳悠悠已然愣住,几乎忘了眨眼。

这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姜念行出手,话本中那个十六岁横扫啸南寨的武学奇才,与眼前高大清俊的身影渐渐重合。

蛇夭将她拉了起来。

岳悠悠兴奋地拍了拍蛇夭的手臂,骄傲得几乎要跳起来:“看到了吗,那是我师父!”

蛇夭被她摇晃着,点了点头,心中却想,依姜长老的性子,还不知会不会收公主为徒。

战局霎时逆转,余下的黑衣人见大势已去,几个起落便消失不见。

地上尸首杂陈,痛呼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