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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这结局到底能遂了谁的愿

英俊五官下的笑容淡下了。

“樊天逸,你难道看不出来,关珩这么做不过是为了报复我当初从她身边将你抢走,你倒好,遂了她的愿,那我呢?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为了我?”那一向没什么反应的男人终于有了点表情,他抬手扶了下镜框,视线再次落在她脸上,薄唇弧度一时看不出来是在嘲讽还是什么,“她这么做,难道不是为了她死去的哥哥和嫂子吗。”

良黎狠狠震住了。

哪怕在她这样的质问下,他的关注点也从未留在她身上过。

那薄得几乎没有的镜片下男人眸色始终平静得半点波澜也无,她甚至看不出来他到底在想什么,“所以你就真的要让我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丈夫为了另一个女人取走一颗肾!?”

向来以温婉优雅示人的樊太太,何曾这般歇斯底里过,最后一句话她几乎是扯着嗓子吼出来的,美丽雍容的面颊也早已布满了泪水。

亏欠,良黎从未有哪一瞬间觉得这两个字如此沉重。

重到足以垮过二十多年的光景,重到他需要这样牺牲他自己,甚至……他们之间的爱情。

樊天逸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就连那一耳光也没能让他升起半点怒意的样子,“既然你不愿意去偿还那些罪孽,不如就由我来替你偿,”似漫不经心的摸了下刚才被扇的脸庞,眸光浅淡,“反正你不也希望,从今以后,她和我们再无关联么。”

比起她要的解释,这样的话语更像一把刀子狠狠的扎进心底。

“替我偿?”良黎就这么审视着他寡淡得几乎面无表情的五官,忽然就笑了出来,“那我有没有提醒过你,就算你愿意捐肾给她,你觉得关珩会接受吗?”

她退后了一步,清楚的看到男人眼底闪过不易察觉的暗色,指甲用力嵌入掌心,但她仍是冷笑着,“这么多年你比我更清楚关珩有多恨你,甚至恨不能你去死,你觉得她会接受你对她的施舍吗?”

有时候女人就是这样一种生物,越是不确定就越想用力去证明什么,连说话都像是带着尖锐的刺,好似这样能让自己痛快一点。

然而男人脸上并没有露出她想象中疑似受伤的情绪,“那是她的事。”

樊天逸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没有要再继续聊下去的意思,抬脚就朝楼上走去。

空荡荡只有她一人的客厅里有将近十几秒的安静时间,随着楼上传来一声关门的声响,像是将一道心门也随之关住了。

那是关珩的选择,可是他明知道她不会要,也还是同意了捐肾!

“啊!”女人一声失控的尖叫后直接抬手就将一旁的花瓶猛地砸落,碎片溅起划破了她的手指也像浑然未觉。

她浑身因愤怒而剧烈的颤抖着,但凡手边能砸的该砸的想砸的无一幸免,不过片刻整间客厅已是一片狼藉。

她像是企图用这样的方式来发泄自己的情绪,委屈,无助,还有那由心底滋生的莫名的恐慌感终于悄无声息的遍布全身每一个细胞。

直到终于发泄得没有力气,良黎双手一下就撑在茶几的边缘,急促的喘着粗气,眸底迸出某种狠厉的恨意,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喃着那个扎根在她心底的名字,“关珩……”

她想要的报复,她终究还是做到了!

——————

言晏回到银南别墅就给聂南深发了条到家的短信,然后才拿着换洗的衣服去了浴室。

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小时之后。

她一边擦着湿发走到床边坐下,一边拿着手机点开就看到了那边的回信——记得吃药。

她简单的回了个好字,刚准备将手机放下睡觉,视线顺势就落到了床柜上静放着的那份被装得完好的纸质文件袋上。

手里的手机不由握紧,睫毛微阖,在不算明亮的床头灯光下神色微淡。

接下来在等结果的两天,除了晚上睡觉的时间,言晏大多都呆在了医院,一方面是担心关珩的病情会再次突然恶化,另一方面也是想借机说服关珩尽快动手术,但每次话到嘴边都还是咽了下去。

“有话就说,磨磨蹭蹭的别在这里影响我工作。”病床上,关珩面对着一堆资料头也没抬的道,手边还放着几沓需要签署的文件。

言晏咬了咬唇,只是下意识否认,“没有。”

“没有,”关珩掀眸睨了她一眼,又再次垂了下去,“我看你这两天魂不守舍的,是婚礼的事出问题了?”

手里笔尖在纸张上快速的划动,言晏看着她另一只手上插着的针管,还是没忍住道,“姑姑……我们可不可以等你手术之后再举行婚礼?”

关珩失笑,“说什么胡话,”她似乎也并不担心真的是婚礼的筹备出了问题,“下周就是婚礼了,你要等我得等到什么时候,况且就算你愿意,聂南深也未必等得了。”

没有在意她的调侃,言晏盯着女人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那……如果我们找到新的肾源了呢?”

她看文件看得认真,不在意的笑笑,“哪儿有那么容易。”

“可也不是完全没有……”

“言晏!”手里的文件被用力合上,女人的嗓音也一下变得严厉而清冷。

那语气里表明的意思很明显,言晏咬着唇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关珩看了她一眼,将刚才签好的文件收了起来,再次打开一旁的笔记本,态度一下就冷淡了许多,“行了,今天没什么事你也早点回去,别整天都让聂南深过来接你,我看他最近也挺忙的。”

言晏,“……”

看出她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聊,最后还是应了声好。

病房外宋秘书正在和护士交谈着什么,此时见她出来便迎了上来,“小姐,关总怎么说?”

言晏无奈的摇着头,透过窗户看向病房里不断摁着眉心的女人,“姑姑大概比我们谁都清楚,除了樊天逸之外,那颗符合的肾源并不好找。”

“那怎么办?结果明天就出来了,如果不能说服关总的话……”

言晏看着那离开的护士,好半天才道,“或许比起我们,这件事让林一鸣找机会告诉她会更有说服力。”

只要不提樊天逸,关珩对手术的事或许不会那么抗拒。

宋秘书自然理解了她的意思,“我现在就去找林大夫。”

言晏点了点头,还是没有继续多留,发了个短信给聂南深就离开了医院。

下午聂南深有个会议,一直进行到差不多晚上八点才结束,刚打开手机就看到了下午五点左右女人发过来的信息。

走进地下停车场,林秘书在一旁替他打开车门,聂南深正准备回拨电话回去,指尖又在屏幕上顿了两秒,最后还是换成了别墅的内线。

“先生?”

接电话的是余妈,聂南深淡淡开口,“太太呢?”

“太太吃完晚饭后就回房了,这会儿好像已经睡下了。”余妈以为他是因为联系不上言晏才打了家里的电话,问道,“先生,您是有事吗,需不需要我去叫太太?”

聂南深思虑了两秒,才道,“不用了,让她好好休息。”

见他挂了电话,林秘书才接着问,“聂总,回别墅吗?”

手机界面回到那条言晏发过来的短信上,聂南深话锋一转,“明天结果就出来了?”

林秘书很快明白过来他指的什么,“照林大夫说的,应该是。”

男人沉默了两秒,最后一天么……

虽然说最后结果还需要看配型报告,但之前宋秘书已经将樊天逸调查得很清楚,谁都明白如今也不过是在进行更进一步的确认而已。

晚上十点,低调奢华的玛莎拉蒂停在医院楼下。

女人正在后座里闭目养神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一名保镖从医院里出来,报了一串病房号,那一直闭着的眼睛才缓缓睁开,问出的话却是与之毫无关系,“先生呢?”

男人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先生还在公司,说是……今晚不回别墅了。”

像是意料之中,又像是意料之外。

女人嘴角扯出冷笑,眸色凉薄,“如今他是连家都懒得回了么。”

男人有些诧异,这么多年,他几乎很少见到这对夫妻吵过架,一时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见女人打开车门下车,良黎抬头看了一眼医院高楼的某个方向,冷笑声中带着些许狠意,“我倒是要看看,这结局到底能遂了谁的愿。”

阵仗不大,却也足以引来医院不少人侧目。

几乎是人刚下了电梯,走廊上的宋秘书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为了关珩的安全起见,病房外一直安排得有人看守,宋秘书是第一个挡住来人去路的,“这里是医院,”他扫了一眼女人身后跟着的几名黑衣男人,“樊太太这是什么意思?”

良黎只看了他一眼,视线便落在他身后不远的病房门口,“关珩在里面。”

那甚至不是询问的语气,宋秘书一只手挡在女人面前,半点客气也无,“关总已经睡了。”

“怎么,”眉梢一挑,那嗓音噙着不屑和讥诮,是最轻蔑的姿态,“她不是要肾么,如今却连捐献者的家属都不肯见?”

宋秘书眉头一皱,自然明白她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是什么意思,不卑不亢的开腔,“樊太太难道不知道,医院原本就有规定不允许捐献者和捐献者家属与患者见面吗?”

“关言晏来求我的时候你们可没想过这一点,”良黎一声冷哼,冷色调的灯光垂直落在她身上,“别说现在配型结果还没出来,就算配型成功到了手术台上我有也有拒绝捐肾的权利,”红唇掀出冷漠的嘲弄,“你确定敢拦着我?”

“呵,”宋秘书脸色刚变,还没开口反驳,一道属于男人漫不经心的声音便插了进来,“瞧樊太太这架势,倒像是来抢人的。”

宋秘书顺着看过去,果然看到从电梯里走出两道身形,良黎下意识蹙眉,但表情也不算意外,“不过是见她一面,你们一个个这么紧张,”盯着聂南深那张从容淡定的脸,讥笑声毫不掩饰,“她关珩不是厉害得很吗,你们还怕我真能对她做什么不成。”

两句话的时间,男人已经来到了病房前,聂南深瞥了一眼窗户的位置,单手插兜,徐徐的道,“樊太太说笑了,既然我们想要那颗肾,自然最好是在双方都你情我愿的情况下。”

良黎双眸微眯,一时没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就见聂南深低头看了眼手表,“不过现在时间确实不早了,”掀眸看了她一眼,笑,“半个小时够吗?”

显然没预料到男人的态度,别说良黎,就连宋秘书也怔住了,“聂南深!”

没理会宋秘书,良黎眉心一皱,“你在耍什么花样?”

细细的端详着男人面不改色的神情,心底却不由升起了戒备。

她当然不认为聂南深会有这么好说话,仅仅是因为她带了几个手下过来。

男人显然不想有过多的废话,“进不进去选择权在你,”侧过身子让出了病房门口的位置,看着她闲适的开腔,“同样,做不做手术,决定权也在她手上。”

红唇轻抿,良黎就这么直直的看着他,似乎想从男人脸上看出点什么。

已是半夜,楼层几乎没有什么来往的人。

门开门合,四周恢复了之前的冷清,冷白色的光倾泻而下,干净的走廊地板上隐约能映出几道战立在门口的倒影。

聂南深开口,宋秘书自然也拦不住,只是看着那对面长椅旁倚墙而立,一只手正拿着手机的男人,神态自若,亦或原本这些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看聂总这样子,似乎从一开始就知道今晚良黎会过来。”

聂南深头也没抬,“很难猜么。”

不,几乎不用去猜,会用到樊天逸的肾,良黎倘若没有动静那才是反常。

被良黎带过来的那些人都被安排在了门外,宋秘书看了眼男人没有任何回复页面的手机屏幕,忍不住冷嘲,“那聂总这是什么意思?你应该不会不清楚现下小姐最担心的是什么。”

“明天结果出来,关珩迟早会知道捐肾的那个人是樊天逸,你觉得能瞒多久?”他漠然的收起手机,看着宋秘书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就算是手术结束之后,谁又能保证照关珩的性子,她不会再把那颗肾给挖出来。”

单手放回口袋里,聂南深挑眉轻笑,“这样正好,她不同意,也不用再等明天结果出来了。”

宋秘书一下子蹙起眉,聂南深不是傻子,不会不知道良黎进去会给关珩说什么,又想起他刚才的手机页面,冷笑道,“你就不怕我把今晚的事情告诉小姐么?”

聂南深唇角勾了勾,没再说话,只说了一句时间不早,便转身离开了。

仿佛他过来,原本只是为了确定某些事一般。

宋秘书微眯着眸看着男人的身影进了电梯,才收回视线看向病房的方向,紧拧的眉没有一刻松开过。

半个小时,现在已经过去十分钟了。

病房的隔音设计很好,外面听不清里面的,里面自然也听不见外面说了些什么。

只不过当面前的女人从外面推门进来时,关珩还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异样。

温凉的眸子没有温度,但也没有诧异,关珩从床上坐起来,对面的女人就有将近五分钟的打量,像是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病房内只有床头的灯微微亮着,勉强勾勒出床上女人穿着病服的轮廓,突兀的嗤笑声在某一刻终于打破了沉寂,“听说你要死了,看样子似乎也不尽然。”

“你大半夜闯进来,应该也不是来看我到底死没死的。”关珩也笑了下,手臂伸向床边摁下了光源的开关,明亮的光线没有丝毫预兆的照亮房间每个角落,正好映出那张从容的面孔。

要怎么形容,关珩这幅模样确实不像是重病,连那嘲弄的姿态都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傲然,但此时不知道是光线的原因还是什么,显得那精致的五官仿佛失去了以往的光彩明艳和掩不住的病态。

她大概从来没有想过,面前这个向来清高傲慢目无一切的女人有一天会躺在病床上和她谈话。

说不上怨恨但也谈不上多怜悯,良黎就这么看着她,连语气都是平静的,“关珩,你赢了。”

女人显然怔了一下,突然就笑了,“没头没脑的,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输赢,良黎认为这一直是她们之间的较量,但到了这个女人眼里,似乎一切都显得那么云淡风轻。

“也是,”她看了眼女人手背上插着的针管,慢条斯理的笑,“他们担心你会不同意进行手术,我想不管是言晏还是宋秘书都不会告诉你。”

良黎来到床前,眼底的神色突然冷了许多,“天逸已经到医院做了配型检查,不出意外,医院很快就会通知你进行肾移植手术。”

瞳孔狠狠一震,关珩像是突然听到了什么笑话,“是我听错了,还是你半夜梦游了口齿不清?”

她刚才说谁?樊天逸?

“我知道你不会想要他的任何东西,何况是一颗肾,”没有在意女人脸上的嘲弄,那语气比起商讨更像是在要求,“今夜过后我会重新给你找一颗合适的肾,只要不是天逸的。”

终于,关珩脸上的那点仅有讥诮的笑意也消散无踪,再次覆上的是寒意冷然。

【那如果我们找到新的肾源了呢?】

【可也不是完全没有……】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么。

长卷的睫毛微微垂下,掩过了眸底那抹嘲弄的厌恶,声调也变得没有丝毫温度,“既然你清楚,何必亲自来跑这一趟。”

她的反应比良黎预料当中的要平静许多,或者说,从今天言晏提到手术这件事的时候,她心里就已经有了猜测。

“我们欠你的,我认,”良黎站得笔直,身着整洁的高定长裙与这样苍白的病房显得格格不入,“但我想如果是用这样的方式来补偿,你也未必会接受。”

“呵,”长眸微掀,关珩那噙着冷意的眸子直直的落在她身上,“可怎么在我听上去,更像是你无法说服他呢?”

可笑,分明他们才是夫妻,一颗肾别说她要不要,难道不该是他们愿不愿意给的问题吗?

像是突然戳到了女人的痛处,良黎从进来开始一直没什么变化的脸庞终于有了松动,“关珩,你以为天逸对你能有多怜悯?”凉凉的嗤笑,“恐怕你真的死在这里他都不会多看你一眼,你不会想不到他这么做的理由,你又何必借此折磨你自己。”

“这样不好么?”她漫不经心的笑,眼底却渗着面无表情的狠意,“反正大家都呆在地狱,我又怎么能让你们安然无恙的爬出去呢。”

瞳孔狠狠一颤,良黎忽然明白过来,或许她今天来找她就是个错误。

她原以为关珩宁死也不会接受那颗肾源,却忘了,在报复他们的这件事上,这个女人从未想过全身而退。

指尖嵌入掌心,但面上仍是保持着镇定,“所以哪怕是活着恶心自己,你也见不得我们好过是么。”

“好歹是做了这么多年慈善的人,”薄唇轻掀,女人五官凉薄肆意,“听这话,更像是你在让一个珍惜生命的人去主动赴死。”

讥诮,嘲讽的语调被她说出来又显得那么的轻描淡写。

难得的,这次良黎却没有被激怒,“是么,”只是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可是关珩,你真的能忍受么?”

关珩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了下,良黎就这么看了她两秒,下一刻忽然就嘲弄的笑出了声,“你看,连我都比你了解你自己。”她双手自然的落在床尾撑着,身子微微往前俯下一些借此近距离的打量着女人的五官,唇畔牵出的弧度带出某种胜券在握的挑衅,“关珩,你没有选择的,就像你这辈子永远都过不了你心里那关一样。”

到底是相处了这么多年,姐妹也好仇人也罢,没人比对方更了解对方的心思。

关珩唇角微微勾起,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仿佛都在下一个偌大的赌注,“不试试看,又怎么能知道,我到底能不能忍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