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曦看着刘妈妈眼中惊慌的神情，冷声道：
“妈妈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
刘妈妈对上顾云曦冷冷的目光，稳了稳心神道：
“二姨娘私会外男，被大老爷下令处死，二小姐一查便知，何须来问老奴。”
“我母亲有没有私会外男，刘妈妈难道不清楚？”顾云曦冷笑问道。
“二姨娘之事，是大老爷亲自查的，谁又敢在其中动手脚。”
刘妈妈顿了顿道：“二小姐可别是被别有用心之人给骗了。”
刘妈妈语气诚恳，看着她眼中满是担忧。
要不是顾云曦心知刘妈妈的城府，怕是也要被她给骗了过去。
“妈妈这是不打算说实话了。”
顾云曦道：“看来小莲在妈妈心中的分量，还抵不过你心中的忠心二字。”
“求二小姐放过小莲吧。”刘妈妈哀求道。
“刘妈妈若是真心想让我放过她，就把知道的都说出来。”顾云曦道。
刘妈妈委屈万分道：“二姨娘之事，老奴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呀。”
“是吗？”
顾云曦没有反驳刘妈妈，而是叫白晴搬来一张椅子。
坐下后理了理衣角，缓缓道：
“小莲的分量不过，那城南绿柳巷的于公子，刘妈妈也不顾了？”
“什么于公子？老奴不知道二小姐在说什么？”
刘妈妈眼中的惶恐被她瞬间隐藏了起来，声音平淡问道。
顾云曦手中握着手炉道：“听闻刘妈妈曾经也是富贵人家的小姐。”
“父母从商，富甲一方，只可惜刘妈妈十岁那年，家中遭变，牵扯了朝廷官司。”
“一家几百口人命，一夜之间全都被灭了口。”
“不知我说的对不对？”顾云曦问道。
“都是一些陈年往事，二小姐提这些做什么？”刘妈妈道。
顾云曦笑了笑，继续说道：
“刘妈妈你为了报仇，混进安阳侯府当了丫鬟。”
“然后顺利得到了安阳侯府老夫人的赏识，成了大夫人的奶娘，最后随大夫人出嫁来到了尚书府。”
“七年前大老爷升吏部尚书，你便知道机会来了。”
“于是不断挑起御史中丞与尚书府的矛盾，最后借着大老爷的手查清了当年事情的真相。”
“先皇盛怒，御史中丞一家被当街斩首。”
“你也终于为当年惨死的刘氏一族，讨回了公道。”
“那是他们罪有应得！”
刘妈妈脸上的笑容扭曲，神情十分阴狠。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我做的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自然是没有什么不对。”顾云曦道。
“刘妈妈为报仇蛰伏几十年，这份隐忍，令我都敬佩不已。”
“只可惜，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刘妈妈如此精明的一个人，居然也会有如此糊涂的时候。”
顾云曦拿出一支木笛，笛上花纹点缀，雕刻的很是细心。
“这笛子，刘妈妈可还认的？”
“你见过他了！你对他做了什么？”
刘妈妈瞬间激动起来，想要扑上去抢夺顾云曦手里笛子。
挣得身上的铁链“哗哗”作响，鲜血立刻浸湿了衣衫。
顾云曦冷眼看着刘妈妈的动作。
直到她失去力气，颓然地跪在地上。
顾云曦才开口道：“没想到刘妈妈也是多情之人。”
“此事大夫人都不知晓，你又是如何得知的？”刘妈妈目光狠厉问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顾云曦道，“刘妈妈还真以为能瞒上一辈子？”
“我从未想过能瞒上一辈子，我只是没想到这么突然。”
刘妈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一丝自嘲的笑容。
“他应该很开心吧，他终于可以摆脱我了。”
“刘妈妈这又是何苦呢？”顾云曦道。
“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
刘妈妈心中苦闷了多年，仿佛今日才终于找到了倾诉的对象。
她眼中无神，似乎想到了多年之前的事情。
“刘府与于府相交多年，我刚出生便由父母做主，与他定下婚事。”
“十年的陪伴，他待我极好，我想那话本中的如意郎君，大约就如他这般。”
“直到后来，我刘府突遭大难，母亲以命相拖，才为我求得片刻生机。”
“我逃出府去，第一个去找的就是他。”
“只是我没有想到......我没想到......”
哪怕是时隔近四十年，刘妈妈想起仍忍不住痛哭出声。
“我没想到他不仅见死不救，还要报官抓我！”
“若非他透露了我的行踪，我又怎需装疯卖傻，才能平安来到京都。”
“整整十年呀！哪怕是他有丝毫怜我之心，就不会对我如此赶尽杀绝！”
刘妈妈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
“可是于安早在十一年前就病故了。”顾云曦提醒道。
“他没有！没有！”刘妈妈惊叫出声，“他现在就在我的院子里，他没有死！”
“那是他的儿子于澈！”顾云曦冷声道，“哪怕容貌再像，他终究不会是他！”
“怎么会不是他，他二人看着我，那厌恶的眼神都一模一样。”刘妈妈有些茫然道。
“于老爷去世时，于公子已经快而立之年了，便是转世投胎，也投不到他身上。”
“这场梦，已经太久了，也该醒醒了。”顾云曦道。
“醒？”刘妈妈讥笑出声，“我为何要醒！”
“当年于老爷费劲心思帮你逃到京都，如今你却如此对待他的后人。”
“于老爷泉下有知，不知会不会后悔当初的所作所为。”
“你说什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妈妈不顾伤口被牵引的疼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伤口越裂越大。
不管后果地用尽全身的力气，上前握住顾云曦的裙带道：
“你刚才的话，是骗我的对不对！”
“我有没有骗你，刘妈妈细想一下便知，你与于老爷认识十载。”
“他是什么为人，你应该最清楚。”
顾云曦道：“人可以伪装一时，但十年已经足够你去了解他。”
刘妈妈握住裙摆的手，缓缓松开。
那支布满鲜血的手，直直垂落到地上，溅起点点的尘土。
“他为何不说！为何不说！”
刘妈妈痛苦至极，“这些年我都做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啊！”
“刘府与于府交好，若是有人发现你不在，第一个要查的就是于府。”
“他既要保全自家，又要为你寻得生路，这其中的艰辛和苦楚，怕只有他自己知晓。”
“如今刘妈妈还要用于公子的命来赌吗？”顾云曦轻声问道。
“好，我说。”
刘妈妈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然后跪在地上道：“还请二小姐信守承诺，莫要伤他一分一毫。”
“就算是我求二小姐。”
刘妈妈说完，连磕了三个响头。
顾云曦再次走出房间，屋外是灿烂的阳光。
沐浴其中，身上浮起点点暖意。
“小姐怎知当年于老爷赶刘妈妈离开，是对她的一种庇护？”
白晴不解，这事还是她查完交给小姐，其中并没有这一段讲述这段隐情。
“刘妈妈一路到京都，虽艰难却也无险，再说哪怕是做丫鬟，安阳侯府也是人人争抢的对象。”
“刘妈妈初到京都，身世有疑，又哪是这么容易进的。”顾云曦解释道。
“可这些都是小姐的猜测。”白晴道。
顾云曦抬头，看向空中挂着的暖阳道：
“都说人心易变，但其实最不易变的也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