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子时，热闹非凡的不夜街，也渐渐恢复了安静。
翠妈妈送走春栏院最后一个，喝的伶仃大醉的客人。
脸上的笑意瞬间收了起来，揉了揉自己发酸的肩颈。
“一群臭男人，连老娘的豆腐都吃。”翠妈妈没好气说道。
“妈妈这皮肤嫩的，我都比不了，这群男人哪里能忍得住。”其中一个姑娘恭维道。
其它姑娘闻言，自然也不甘示弱，纷纷说道。
“妈妈是如何保养的，也就教教我们。”
“妈妈是天生丽质，这你学不来的。”
“行了行了，别贫嘴了。”
若是平日翠妈妈听到这些话，也乐的回一个笑脸。
但今日这事是一件接着一件，她实在是累的很，也烦的很。
没有心情陪她们说笑，转身朝楼上走去。
二楼的雅间内，平儿还在慢条斯理地吃着菜。
听见有人推门的声音，连头都没回一下。
“我不是说了，你不准你再出现在春栏院吗？”
翠妈妈走到平儿对面，语气中带着怒气质问道。
“春栏院不好吗？”平儿的语气平淡问道。
“好什么好！”
翠妈妈看着她满不在乎的样子，心口的怒气剧烈的燃烧着。
“这里可是青楼，你日日出现在这，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不能管饱，又不能挣钱，不要也罢。”平儿淡淡道。
“胡说！”翠妈妈道，“没了名声，你以后怎么嫁人！”
“谁说没名声就不能嫁人，娘还不是嫁给了爹。”平儿反驳道。
提起平儿的爹，翠妈妈眼中划过一抹哀伤。
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道身影。
男人坐在马上，目光温柔又充满希望。
“等我这次立了功回来，咱们一家人就离开京都，去你一直想去的江南看看......”
“你爹是好男人，只可惜命太短。”
时隔多年，翠妈妈每次想起仍会觉心中一痛。
“我爹虽然命短，还不是让娘念了一辈子。”平儿道。
“可世间的男子，又能有几个如你爹那般。”
“男子大多是薄情寡性，自私虚伪之徒。”
“你不在乎名声，有的是人在乎名声，我是你娘，又怎么能不替你考虑。”翠妈妈苦口婆心道。
但偏偏平儿早听惯了这一套，丝毫不为之所动。
“我找个不在乎的嫁了就是。”
“整个京都城内的正经人家，你去问问有哪家会不看重名声！”
翠妈妈被平儿油盐不进的样子，气的胸脯都剧烈的上下浮动。
“娘你放心，我心中有数。”
平儿站起身子，给翠妈妈顺了顺气道。
“你呀，你呀，真是气死我了。”翠妈妈道，“跟你爹一样的倔脾气。”
翠妈妈虽如此说，但其实心中的怒气已经去了大半。
“我要是像了别人，只怕我爹的棺材板都已经压不住了。”平儿嬉笑着说道。
“瞎说什么。”翠妈妈白了一眼平儿说道。
然后又看了看桌上已经凉掉的饭菜道：
“我去让厨房再给你做一份，冬日天凉，冷掉的饭菜，你就不要再吃了。”
“我自己去吩咐厨房就行。”平儿道，“娘你也累了，我去拿点饭菜，咱们一起吃。”
翠妈妈笑着点了点头。
平儿走出屋内，轻轻掩上门，脸上的笑意淡了些。
其实她并不是不在意自己的名声。
只是跟她娘比，名声什么的全都狗屁不是。
她不可能连娘都不认，只为保全那虚无的名声。
......
顾云曦在外面守了一夜。
翌日清晨，朝阳刚刚探出地面。
她身后的门从里面打开了，慧明大师一脸疲惫从里面走了出来。
“小友，金施主和团团施主，已各自归位。”慧明大师见四下无人，开口说道。
“多谢大师。”
顾云曦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慧明，双手合实朝他深深鞠了一躬。
“小友言重了，此事有违万物法则，我既然知晓，便不能坐视不理。”
“二位施主，午膳前就会醒来。”
慧明说完，朝着顾云曦微微颔首，便离去了。
顾云曦抬眼看了天边红彤彤的朝阳，知道慧明大师这是去做早课了。
她推门走进屋内，金锦正躺在床上睡的正香。
团团窝着他的胸口上，蜷成一团，也睡的正沉。
顾云曦找院内打扫的小僧帮忙，将金锦移到了沈知隔壁的房间里。
然后让重云在外守着。
自己则跑到了沈知的房间内。
沈知依旧闭眼躺着，脸颊微微泛红，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
顾云曦拿出一条干净的巾帕，湿了水，润了润沈知干燥的嘴唇。
然后放下厚重的帕子，坐在沈知旁边。
静静地看着他沉睡的面容，眼中神色有些暗淡。
“金公子已经找回来了，你可以放心了。”顾云曦柔声开口道。
“朝堂也好，京郊大营也好。”
“昨日我还将礼部尚书关进来大牢，你都不知道，我当时可威风了。”顾云曦淡笑着说道。
室内很静，只有她自己的声音时不时响起。
她就坐在沈知旁边，给他讲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讲着讲着，话题又回到金锦的身上。
“那日我刚回摄政王府的时候，被吓了一跳，一地的鱼骨头......”
“当时的金公子表现的十分异常，我还因此小小怀疑了一下你们的关系。”
顾云曦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微微勾起唇角。
“也不能怪我多心，实在是他的行为让我不得不多想。”
“他对着你的手又蹭又舔，还把我的手，往他的肚子上放。”
“再加上外面都在传，他跟你关系不一般，所以真不能怪我。”
顾云曦的目光，始终落在沈知闭着的双眸上。
丝毫没有注意到，沈知微微颤动了一下的关节。
“还有那个赵今......”
顾云曦就这样自顾自地说了一个时辰。
说得口干舌燥，床上之人也没有回应。
顾云曦微垂下头，目光看着自己交握的双手，唇角的笑意渐渐淡去。
“慧明大师说你能听见我说话，是真的吗？”
顾云曦的声音没有任何异样，但她的双眼已经开始泛红。
“沈知，你快点醒来好不好？我有点想你了，想你陪我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