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生死别离，莽山终局
方玉深吸一口气，整个人醒转过来。
此刻，老头在一旁虚弱的瘫坐着。
他想说话，但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提不上来。
远处，已然响起了凶兽和妖兽的怒吼声。
防护法阵，已然彻底破碎，即便药园本身的风水阵，能驱散外围的血瘴邪气，但终究无法阻挡那些魔化妖兽的脚步。
方玉一把将老头背起，迅速返回甲字药园的小屋。
药园内部的药田，本来也有额外的小防护阵，防护力虽然不如外面的大法阵，但也聊胜于无。
平时药园有了外面的大防护阵，自然就不需要架起防护力薄弱的小防护阵。
但现在，药园之内已经是山穷水尽。
方玉只能带着老头退入小屋之内，撑起最后的防线。
既然老头体内的湮神剑气已经被吸走，方玉便能好好的用自己的先天真气给老头续命。
小防护阵能多撑一会儿，方玉就能多一点时间救人。
但，当他再度尝试以先天天遁剑气为荀老头续命的时候，却发现对方的身体仍然没有半点反应。
即便方玉将残留的湮神剑气，从荀老头的体内抽了出来，也无法改变他肉身彻底衰败的状况。
方玉咬了咬牙，只能另想办法。
他让老头将储物戒指拿起来，想要取出灵物来喂养小葫芦，看能不能转化一些金露。
金露的来源神秘复杂，能转化一切，但本质却是一种生命能量。
虽说方玉从未将纯粹金露用在人体之上，但他此刻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然而，当老头抬手，方玉却发现他的储物戒指，竟然失去了所有灵性，变成了灰白之色、
方玉试图以真气探视内部空间，却发现里面已然空空如也，连同那储物戒指本身的空间都消失，几乎化为了一只凡玉戒指。
“那湮神剑气，似乎连我的戒指都侵蚀了。”老头无奈叹了口气。
“可惜了，老头子我，本来还打算给你留点儿宝贝，这下是什么都不剩了。”
方玉皱眉，转头又将自己的小葫芦运转了出来。
当初他将那血袍人的储物戒指几乎搜刮了个干净，里面有不少魔兽妖兽的素材，也许能拿来喂养小葫芦。
可惜，小葫芦似乎并不接受普通的妖兽素材，吞多少，吐多少。
须得魔性和邪性较重的妖兽零件它才肯吞噬。
随后方玉又尝试将一颗二阶下级妖兽魔化铁爪飞鹰的妖核扔进去。
小葫芦倒是吞噬了此物，但只是将那妖核之中的魔气洗炼干净，还原成了普通妖核，就吐了出来。
从妖核之上，洗炼下的魔气，量太少，根本无法凝练金露。
方玉咬牙，将更多的魔化妖兽的肢体爪牙血髓妖核通通扔给小葫芦。
几乎转化了大半的魔化妖兽的素材魔气，才堪堪凝练出一缕金雾。
这金雾甚至都没有完全凝练成金露。
老头子眼看着越来越虚弱，方玉也不敢耽搁时间，直接将金色雾气倒出，让老头吸入。
蕴藏着磅礴生命能量的纯金之雾，一下子便化入了荀老头衰朽的肉身之中。
方玉舒了口气，但，那金雾并未缓解荀老头的状态。
荀老头的身体，仿佛成了一个黑洞。
无论多少生机与活力灌注进去，无论使用怎样的愈疗恢复的手段，完全没用！
方玉此时才明白过来。
那一道禁忌之术，一旦施展，对于施术者肉体神魂的破坏，完全是不可逆转的！
方玉两眼通红，他捏紧拳头，紧张的看着荀老头。
“师傅，你一定要撑住，再过几天，我那生灵果树就要结果了，到时候，肯定能救你！”
老头笑了笑，轻轻摇头：“算了，乖徒弟，你的心意我领了，但，你不明白，这湮神剑气的可怕之处。”
“我这个区区凡人，要施展这禁忌仙法，自然就得付出天大的代价！这代价，是你无法逆转的，好孩子，别忙了，凑近过来，我仔细看看你！”
老头的声音越来越弱。
“我这辈子做过很多错事，只可惜无法弥补了。”
“我死了之后，你把我葬在那枇杷树下，就行了。”老头说着，他的手忽然也燃烧起了那湮灭的黑火。
此刻，他的肉身开始不受控制的湮灭消散，到最后，恐怕连尸首都不会剩下。
方玉瞪大眼睛，语带颤声：“怎么会这样？我不是将那湮神剑气洗了出来么？怎么还会这样？！师傅！”
这一次，他再度催动小葫芦，这宝贝却没了反应。
荀老头体内，已经没有了湮神剑气，但，湮灭的副作用，并没有就此停止……
他惨然一笑，将方玉推开，让他远离自己：“罢了，无所谓了，孩子，别伤心。”
“只可惜，我还有很多东西没传给你，储物戒指就毁了，不过，你福缘深厚，我身上的这点破烂，当告别礼其实也寒酸的很，倒不如给你点真正用得上的——”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指了指枇杷树下。
“我的所有剑道修炼的心得，都埋在那树底下的玉简里。”
“好好活下去！日练夜练，苦修不缀，记得，记得你给我说过的话，一定要得证道果，飞升成仙！”
“若是你有朝一日登上仙门，一定要……”
荀老头的话还没说完，便已经彻底被黑火吞噬。
方玉看着师傅的尸体就这么在眼前消失，连半点痕迹都没留下，仿佛心底有什么东西被抽干了。
小屋之外，妖兽肆虐，魔气弥漫，满目疮痍。
方玉坐倒在地，视线落在了那张躺椅上，仿佛回到了刚踏入药园的那一日。
老头坐在躺椅上，懒洋洋连话也懒得多说。
不过老头交待起注意事项，又显得罗里吧嗦，说了一大堆。
韩默一言不发的将他领走，他客客气气的到了声师兄，两人都有些拘束和腼腆。
恍如昨日。
但昨日的一切，却已经彻底随着那湮灭万物的黑色火焰，一起消失不见。
碰的一声，小屋外的法阵护盾也碎裂了，凶兽妖兽，已经冲入了小屋周围的药园。
方玉甚至来不及悲伤，他只能握紧手中长剑，冲杀出去。
天遁剑诀斩出无穷寒光，黑砂毒掌拍起毒罡浪潮。
方玉双目血红，似乎只有杀戮才能让他忘记眼前一切，让心灵沉寂下来。
“吱吱吱！”远处一团毛茸茸金灿灿的身影跳出来。
是小毛球抱着大妖兽蛋冲了过来。
它的身后，有不少凶厉的魔化妖狼在追赶。
方玉一掌拍出，无形毒罡横扫全场，霎时间那数十只魔化妖狼便化为了漆黑毒尸，翻飞出去。
小毛球激动的蹦上了方玉肩头，似乎感受到了主人内心的悲伤，小毛球忍不住伸出小手，摸了摸方玉的脸颊。
血和泪模糊了他的视线，但此刻看到小毛球，方玉只是笑了笑。
“谢谢你，小家伙！”
“吼！”越来越多的妖兽汹涌澎湃的冲入了石头谷。
方玉闭上眼睛。
大道天心诀在脑海响彻，瞬间如剑刃一般斩断了他所有的杂念。
求仙之路，注定孤独，但他道心如剑，可斩一切！
嗡嗡嗡！
剑气破空，铮然有声，剑招宣泄而出，如瀑如雨，恰如江河奔涌，又如娟娟溪流，变幻莫测，不拘于形。
方玉每出一剑，便有了新的体悟，这些狂暴妖兽，完完全全成了他试招的磨刀石。
此刻他才算明白荀老头的话。
剑道这种杀伐大术，苦练招式是没用的。
须得在腥风血雨，刀山火海之间，以剑刃披荆斩棘，以剑气收割仇寇，最终才能摘一颗通明剑心，淬一身铮铮剑体。
恍惚间，方玉发觉那天遁剑诀的招数，在他的脑海中变得虚幻，仿佛被他忘掉了一般。
但他出剑之时，又每一招都能契合剑诀招数，圆融丝滑，精准狠辣。
“虚空无凭！”“雪泥鸿爪！”“两界无间！”“一步登天！”“遁去的一！”
天遁剑诀的招式，不断倾泻而出！
方玉感觉手中长剑，已经不是剑刃，而是笔墨！
他的每一次横劈直刺，轻挑重贯，都已经不被招式束缚，出剑如出笔，恣意挥洒，畅快淋漓。
脑海之中再无剑招。
但他们并非消失忘却，而是融入了方玉的身体之中。
肉身神魂，仿佛都与那剑诀合一。
不滞于招，从心所欲！
是为剑道第一境！
方玉睁开眼睛，入目已经没有了活物，满眼只有残肢断臂，血水腥风。
那些狂暴妖兽，全部被他手中的剑斩杀成了遍地碎肉。
深深呼吸，方玉仰天长啸，气息喷吐，也如那剑气冲霄，绵绵不绝。
若是老头能看到这一幕就好了。
但此刻，方玉眼中已经没有了半点悲伤，反倒只有坚定与振奋！
忽然，一阵前所未有的巨大轰鸣声响起，远处似乎发生了激烈斗法。
大地在震颤摇晃，天边的云层浮动着血色和其他五光十色的光焰。
大概是四大宗门的人，和血煞教爆发了决战。
方玉神情凝重，知道此时依然是最后关头。
双方，肯定已经出动了金丹级别的最强战力。
恍惚间，大地再次震动开裂，裂口之下，渗透魔气，血光从缝隙之中渗透而出，谷外的妖兽嘶吼变得越发疯狂。
方玉神情凝重，心道不好。
难道，四大宗门的人输了？
血煞教彻底操纵了地下血河的下游？
那帮邪魔，若得到了血河这恐怖的助力，哪怕只是小小一部分的力量，都足够让整个南蛮之地，天翻地覆！
然而下一刻，一股仙气飘飘的灵雾，从那远方的斗法之地升腾起来，四处扩散，直接就将整片莽山的血煞之气和血瘴迷雾全部扫开。
疯狂嘶吼的魔化妖兽，被这一股雾气吞没之后，嘶吼声顿时就衰弱下来，变成了痛苦的低吟。
与此同时，裂开的地面喷发出狂猛炽烈的火焰，恰如无数红莲在地底盛放，霎时间将那血气魔气灼烧殆尽。
转眼之间，整片莽山都几乎在这无上真火的灼烧下化为了一片焦土。
这便是大能斗法的恐怖之处。
一出手，便携裹着改天换地的自然之伟力。
不过，有破才有立！
不多时，天空雨云积蓄，雷霆滚动，仿佛春雷炸响。
随后那包藏灵气的雨水瓢泼而下，霎时间便汇流成溪，将那腐尸血水，满地焦痕，冲刷到了裂缝之中。
方玉站在雨中，感受到了令万物生发的广袤生机，体内的小葫芦似乎都有所感应，也跟着雀跃起来。
药田里，忽然传来细细密密的声响。
原本被妖兽破坏糟蹋的灵药，在这灵雨法术的滋润下，又开始抽芽破土，一点点生长蔓延，显现出了蓬勃向上的生命力。
整个莽山，转眼便进入了春暖花开的复苏之时。
远处，无数血光朝着西方逃遁。
天空中，似有十数人的大能修士，在呼唤云雨，让这几乎已经被摧残成了蛮荒绝地的莽山，再度焕发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