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迟暮
沽酒坊，青山居。
夕阳西下，道道晚霞飘过，余晖碎落成丝，洒向大地，给寒冬添了几分温暖。
一个须发皆白的佝偻老人，正半躺在椅子上，下身覆有一件白袄，嘴唇讷讷，双眸浑浊，昏昏欲睡。
“牧儿，过来陪我聊聊天！”
蓦地，其一双眸子将睁未睁，但是突然说出这么一句极响亮，极清醒的话。
而就在那声音刚落，一道挺拔身影便从屋外走了进来。
手中拿着一块温暖洁净的毛巾，蹲在一旁，轻声应道，在的在的。
随后，熟稔的给老人两只手擦拭了一番。
年过期颐，莫说在此方世界，便是在前世，都称得上长寿。
所以那天卫圣仙走后，李牧哪都没去，直接便回到了这青山居。
自前些年师娘走后，师尊的身体状况亦是一天不如一天，余下时光，李牧不愿错过。
擦拭完毕过后，轻轻为其把了把脉，感受到那依旧平稳的脉象，李牧内心也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每一次见面，每一次把脉，于其而言，其实都可视作一场心神上的磨砺。
害怕见到混乱的脉象，害怕出现的是回光返照，害怕眼睛一闭之后，这茫茫天地，真的就只剩下自己孤身一人。
尤其是他回来之后的这几个月，老人的意识都渐渐有些模糊起来。
“呼…！”
吐出一口浊气，李牧直接将毛巾搭在一旁桁架上，随后俯身轻道一声。
“师尊，我们回屋了。”
话罢，缓缓起身，推着椅子，一步一步地朝着房间走去。
天色渐暗，老人的作息也逐渐混乱了起来，简单喂了些素淡粥米之后，便自顾自地说起了以前的事情。
老者听的尤其认真，偶尔眼神也会为之一亮，不过大多数时间还是萎靡昏沉的模样。
说了好一会儿后，李牧看着眼前的老者，笑了笑，将其扶上了床。
待其睡好，李牧也未离开，而是自顾自地找个椅子坐了下来。
从怀中拿出一本书册，细细研读起来。
这些书册都是从百医堂拿来的，因为卫圣仙出发之前便做过安排，所以不管其他人是何想法，起码现在，手持令牌的李牧就是名正言顺的百医堂堂主。
和其当初预料的差不多，或者说战绩有些超乎他的意料。
那天卫圣仙扶棺而战，据闻出手便将那圣莲教圣子魏玉剑斩杀当场。
连带着还有三位副教主同样被杀，最后自己毫发无损的离去。
不过真正令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是，沧州那处圣莲教驻地，居然依旧不是总坛，算是一个烟雾弹，把大家的视线的蒙蔽了。
经此一役，圣莲教也算彻底伤筋动骨。
副教主拢共不过四人，一战下来直接折损三位。
现在总坛之中，真正还具有宗师级实力的，满打满算可能就还剩下教主，圣女，以及那最后仅剩的那位副教主。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即便李牧现在执掌百医堂，翻阅了历年医堂秘藏资料，对这个势力依旧是雾里看花，看不真切。
卫圣仙这段时间“盛名在外”，堂内其他人对李牧自然也多有恭敬，不敢冒犯。
甚至不仅仅是堂内，连带府城其他势力，包括玄天卫指挥使都递上话来，直言欲要见卫圣仙一面。
当然，连李牧都不知道现在其在何方，这种要求自然不可能答应。
不过，这种拖延就像是个定时炸弹一般。
短时间不出现，环伺的一众势力忌惮其实力，不敢扑上来撕咬。
但是长时间不出现，可能就要坏事了。
百医堂这么一大股势力，以前还好，几名一流武者便能执掌。
但是一旦出了卫圣仙这等天骄，瞬间就冒尖起来了。
毕竟谁都想知道，此等天骄是如何成长起来的，其又是否有传承留存。
以一敌四，还完好无损地离去，谁都想知道其中隐秘。
想到这一点，李牧不由揉了揉脸颊。
随后放下手中书簿，脑海中回忆起那天医堂弟子传来的信息。
据闻有采药弟子见到过卫圣仙，最后一次是在那望月山脉。
想到这里，李牧下意识地便要手指敲桌，不过瞬间止住。
看了眼床上休息的老者，随后轻身朝着屋外走去。
以李牧对卫师弟的了解，知晓其一心求仙，解决完恩怨之后绝无可能漫无目的到处乱走。
所以答案很明显，其所前往的地方很可能便是修仙者的聚集地，甚至是类似于凡俗城镇，坊市的地方。
想到望月山脉，李牧不由地便回忆起当初自己挖掘灵石的地方。
和卫师弟所出现的位置，相隔以万里计，再过一些便出梁国了。
所以两处地方存在联系吗？
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得出答案，所以李牧仅仅只是暗自标记了一番。
准备留待以后实力提升之后，再亲自前往查探一番。
“沙…沙…”
就在李牧思考的时候，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传了过来。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李牧脸色不变。
微微抬头看了眼屋内，随后抬腿朝着外面走了几步。
来到院内的茶台旁，李牧随意地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一道婀娜身影也随之缓缓出现，正是韩霏霏。
李牧于百医谷闭关之时，韩霏霏同样没有落下多少，在其之后没多久便成为医堂主事，而且单论序列而言，还排得极前。
尤其是当副堂主韩英鸿退位之后，更是一举登临副堂主之位。
所以当初卫圣仙离去之时，医堂内所有人都认为，其是最有资格当堂主的，哪里知道半路居然被李牧抢了先。
好在李牧虽然在百医谷数十年，但是当年的战绩依然还有人记着。
尤其是当初与其同台竞技的那一批人，而今绝大多数也是主事。
所以其能够当得如此安稳，除了靠卫圣仙的威慑，堂主令牌的名正言顺之外，主要还是韩霏霏本身也没有夺权之意，最后则是当年他的威势犹在。
年近半百，许是早已进阶一流的缘故，韩霏霏半点不显苍老，看着依旧年轻。
一袭月白色长袍下，身姿依旧纤长挺拔，长发如瀑，漆黑如墨，随着其身形起伏成熟的韵味好似熟透的蜜桃。
眉目如画，不施粉黛，一张脸看着极为素雅，进来之后，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李牧。
细细的眉毛微微翘起，脸上露出一抹浅淡的微笑。
“李师兄，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