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化妖
距离啸月岭数百里之外，一处荒野中，两道身影悬空而立，衣袂猎猎，隐隐对峙。
谭绪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少年，哪里还不知晓自己行踪早已被人看在眼里。
“师弟，你当真要与我为敌吗？”
话音刚落，抬手一翻，一枚闪耀着土黄色光芒的灵器法印缓缓出现在掌中。
能够成为筑基修士，他只要稍微一想，便能够猜出大概。
自己的一举一动，自家这位师弟或许早便洞若观火。
也正因此，今日方才会如此反常，跑来自己那玉泉峰。
且其内极可能有老祖的暗示，否则师弟便是天资再是如何逆天，也绝无可能看出自己的想法与布置。
想明白这些，潭绪内心不由对自己曾经成长的宗门，愈发失望。
想起老祖之前的安排，脸上不由闪过一丝讥讽，亏他还美其名曰：尊卑有序。
结果便是利用去往定光仙城为引，逼迫自己出手，待自己欺师灭祖后，在安排这位师弟“清理门户”。
当真是好算计啊！
再想起宗门底层当年传出的某些流言蜚语，传闻宗门老祖灵体和自己这位师弟灵体一脉相承。
潭绪便是再愚笨，也知道自己早已落在老祖的彀中，成为自家这位师弟的垫脚石。
自家师尊主持传法殿，而今既已身死，殿主一职自己继任的概率极大。
毕竟当年师尊将传法殿经营得水泼不进，除了其自身镇压一殿之外，其余最强者已不过筑基中期而已。
便是整个宗内，筑基后期的修士也就那么几个，还都身居要职。
在殿内，自己无论是资历还是威望都远胜师弟。
如今想来，却是百年经营徒化作他人嫁衣。
虽然知道自己必死无疑，然其也不打算引颈就戮。
主要还是其自忖境界压制自家这位师弟一筹，虽说对方既然敢独自前来，身上必然留着底牌。
不过他也未打算真能战败自家这位师弟，只求远遁逃命。
站在其对面的赫然便是红衣少年，双眸如刀，见到自家师兄动作，脸上没有半分意外，只是轻声一叹道。
“师兄，老祖有令，姬氏一族，你不能动，你为何不听呢？”
话毕，一身气势缓缓散开，如烈焰奔涌，抬手一摸，一颗黑色珠子出现在掌中，随后刹那间变化成一枚鎏金长枪。
听到自家师弟这话，潭绪连回答的想法都没有，嗤笑一声后，便将手中法印朝着对手投掷而去。
法印迎风便涨，须臾间便犹如小山一般，横亘天际，散发出的气息极为骇人。
至此还不算，抬手一翻一枚符箓出现，雷光闪耀。
出现一霎，天幕好似都黯淡了数分，狂风一阵，在符箓燃烧的片刻，化作一团电光朝着红衣少年击去。
不远处，李牧静坐于一株枯树底下，小白位于其身旁，借着枯叶的遮掩，额间一枚法纹熠熠生辉，脸色淡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二阶上品引雷符！”
见到这枚符箓的时候，李牧脸上这才浮现出一抹感兴趣的表情。
引雷符当年在陆家坊市，算是李牧安身立命的本钱之一。
那段时间正是靠着绘制符箓，这才能够得以居住在坊市之内，且一路修行至练气后期。
故而对于这一类符箓，他还算是颇为了解的。
二阶上品的引雷符，虽说无法如三阶引雷符一般，催发一瞬间，改变一地天象，然爆发出的威力亦不容小觑。
威力堪比筑基后期的雷修全力一击，若对手是修行魔道鬼道等功法的，杀力还要强上数个层次，甚至操作得当足以对假丹级魔修造成伤害。
想到这里，李牧不由摩挲着掌中这枚碧窍化丹珠，眼底闪过一抹思索之色。
待找到锻神术后续功法，将境界提升至筑基中期后，倒是可以去残月宗坊市看看，能否将二阶引雷符的绘制传承购来，
在当下数位筑基战力被征召，宗门中层战力岌岌可危的情况下，想来若是肯花费一定代价，收购应当不难。
毕竟，二阶引雷符的传承，对于一座金丹宗门而言，说是底蕴都有些牵强。
传承再好，哪能和直接提升自身实力的丹药，宝物相比呢。
随手将脑海中念头拨开，聚精会神地朝着前方看去。
蓝衫中年男子明显战斗经验要更加丰富，出手便全力以赴。
然那红衣少年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一杆烈焰长枪舞动，宛若天幕，那法印还未曾冲至近前，便被其顶了开来。
“此人应当也是身具灵体！”
李牧早在练气层次时，便亲眼见识过身怀灵体修士的手段。
譬如当年蜃鲸秘境当中，那百宝楼修士邓桀，便为玄土灵体。
脚踩地面的情况下，能够身化土泥，规避寻常物理攻击，算是最下品的灵体。
在练气期还算颇为不错，然这等手段若是同筑基修士厮杀，单单灵器法力余波，怕是都能将其所化土泥蒸成飞灰。
因为按照灵虺真人所言，分身灵胎，必然会化作一类灵体，且这类灵体还能够助其重活一世，故而李牧对于这方面颇为在意，赤木宗关于此类的记载，也被他看了个遍。
首先关于灵体的来历，赤木宗内也记载的不甚详尽，直言根植于血脉之中，分为下品，中品和上品。
下品灵体在练气期前能够起到不凡效果，中品则在筑基期都能有相当程度的助益。
至于上品灵体，便是在修士中都极为稀缺，比之寻常地灵根弟子还要来的珍贵太多。
概因这类灵体，已经不局限于修行速度了，而是能够诞生出种种强大至极的神通。
譬如赤木宗内便有卷宗曾记载，千余年前宗内曾有一位身怀“乙木法体”的金丹真人。
在濒临大限之时，发动独属于自身灵体，类似于“枯荣”的神通，献祭自身欲要推动宗内那株子午灵果树迈入四阶。
三阶层次的子午灵果树所结灵果，都能够极大的修行资质，若是能够晋升四阶，效力必然更胜一筹。
同时，赤木宗山门地脉，阵法皆与此灵木息息相关。
灵木一旦蜕变，有其聚拢地脉灵气的效能在，怕是无需多久驻地便能朝着四阶灵脉蜕变。
与此同时，原本受限于灵脉品阶的大阵，也必会顺其自然迈入四阶。
可以说，有着这样一株四阶灵木在，赤木宗当真就和元婴宗门相差无几了。
最终结果自然未曾成功，属性相悖，子午灵果树属阳木，而能够将“乙木法体”神通发挥出最大效果的却为阴木。
虽然未曾一举建功，然在那位金丹真人祭出神通后，效果依旧不俗。
当初那一批灵果的缔结速度远超以往，由正常的五百年直接缩减成了三百年。
甚至宗门内还有传言称，当年所缔结的灵果，品质还要远远超越以往正常缔结的子午灵果。
更离谱的是，还有人言之所以门内灵剑长老练气筑基时皆名声不显，反倒金丹时大放光芒，便是因为其服用了当年结出的灵果。
这才能够以五灵根资质，达到如今这番实力。
各种传言，有真有假，不过也由此可以看出上品灵体的不凡。
眼前红衣少年应当并非上品灵体，当然李牧也仅能看出个大概，算是猜测，做不得准。
约莫是火系一道的中品灵体，且并非侧重法术一系，而是强在体魄。
这从其刚才枪尖轻挑，便能瞬时破开法印笼罩便可看出。
看似以点破面，用得巧劲，实则囿于战斗经验的不足，最终还是未竟全功，这才会有其当下面红如火的模样。
“魏烨，得饶人处且饶人，莫要逼我！”
中年男子术法衔接极为老练，法印如臂指使，各种符箓信手捏拈来，厮杀经验极为丰富，且境界法力明显要凝练许多。
犹是如此，一番打斗却还是没有占到半点便宜。
皆因红衣少年也知晓自身短板，直接选择以力破巧。
手中宝物极为玄妙，偶尔化作长枪，忽而变作利刃，时长时短，仗着强悍体魄，贴面厮杀，令蓝衫大汉吃尽了苦头。
法袍褴褛，潭师兄一脸阴沉，厉声喝道。
红衣少年听到此言，如刀双眸微眯，幽幽道。
“师兄，事到如今，若你是我，会放任你离开吗？”
这话一入耳，潭师兄哪还能不知道对方想法，显然是不打算留着自己姓名。
拿下自己不仅能够为其扫平障碍，还能凭着斩杀“师门败类”的声名，一举迈上传法殿殿主之位。
至此还不算，姬氏一族之后肯定亦会被其屠戮一空，罪名自己背，所有遗留却是眼前之人享受。
觊觎师尊一身遗留的可不止自己一人而已，眼前之人对于那留下宝物，怕是比自己更加了解。
早在他当年拜入师尊门下时，他便知晓，自家师尊能够成为金丹弟子可并非靠着自身资质，而是因为“献宝”。
能够打动金丹真人的宝物，用脚趾都能想象是何等的珍贵。
当年师尊所获机缘，抛开献于老祖的之外，必然还有剩余，纵使价值略低，但那也是对于金丹真人而言。
放在筑基修士手中，那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宝贝，譬如那二阶下品的灵眼之物，寻常筑基巅峰修士都极少拥有。
既已知晓对方放过自己的概率不大，潭师兄双眸厉色愈发浓郁，继而猩红一片，脸上生出一枚枚好似松麟般的肉块。
不仅仅脸上，头发也在刹那间变成杏黄一片，头颅变得狭长，身躯节节拔高，瞬间便有数丈，腹腔如注气，膨胀开来。
须臾间，妖气弥漫，一头宛若妖魔般的身影便出现在李牧眼前。
看到这一幕，李牧一双眸子蓦地一眯，右手一翻，掌中赫然紧握着一柄闪烁着淡淡金光的法剑。
这位被称作潭师兄的残月宗弟子，在身躯发生蜕变的刹那，浑身气息也随之猛涨，半刻钟时间不到，一身气息便隐隐堪比筑基巅峰了。
和之前李牧所遇到的陆玄林，单凭气势而言，甚至犹有过之。
手指摩挲着剑柄，之所以如此紧张，是因为这一幕李牧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梁国皇室研究人化妖之法门，和眼前这人到底有什么关系。
其所使用的手段，和当年李牧所遇见的，大致相同，但又明显稳定太多，起码作为人的灵智还在。
“不对，此人身上有修习锻神术的气息！”
眼底流过一丝精芒，内心闪过惊喜之色。
为了防止感知错误，李牧再次确认，此人身上锻神术气息虽然极其微弱，就像是从这门秘术中摘下了一角用以修行，但确实是自己辛苦寻觅的秘术无疑。
李牧早已将练气层次的锻神术修行到了极致，自忖绝无看错的可能。
将锻神术和化妖法门结合，完全是走了一条邪路，说这秘术明珠暗投半点不为过。
不过细究秘术根源，修行起来实在过于艰难，寻常修士修炼甚至有陨落风险。
说到底，涉及神魂一道的秘术，分为两类，一类侧重蕴养，一类偏向磨砺，蕴养一道往往无甚风险。
而磨砺一道，对于相应境界的修士而言，存在神魂损伤的可能。
这锻神术又是此道的极端，直接撕裂神魂。
如此一来，入门难度便不拘于境界高低了，也就是说不论筑基修士还是金丹修士，修炼这门秘术的难度都是相同的。
唯有神魂升华，迈入元婴，难度方才能有所下降。
然一旦出现意外，对于元婴修士而言，亦算是不可承受之痛。
这人身上虽然带着锻神术的气息，但严格意义上而言，修行的其实并不算锻神术，只能算以其为根延伸而出的小术。
能做到如此，此人倒也算有几分悟性。
以此等秘术配合妖化，对于战力的提升，尤胜寻常“燃血”一类的神通，对面那魏师弟怕是要悬了。
摇了摇头，不过用错了地方，以凡俗之人性命助炼法术，邪修无疑。
和李牧预料的差不多，妖化完成后的男子几乎全面压制着红衣少年。
数次交锋过后，那师弟一身气息便急速下滑。
不过那潭师兄也好不到哪里去，妖化和“燃血”秘术大致相仿，若无某类天材地宝的支撑，将不断抽取修士本身精血方能维持战力。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潭师兄面容便骤缩，脸皮像是直接覆在筋骨之上，好似骷髅般，颇为瘆人。
“你居然敢修行邪术.......”
又是一记碰撞后，魏师弟一大口鲜血吐出，面露骇然地看着不远处的师兄。
眼底除了惊惧之外，还有懊悔，若是方才放过对方，是否自己而今便不会陷入如此境地。
到底是被金丹真人寄予厚望的弟子，这些念头只在一瞬之间，紧咬着牙，面带狠色，抬手一翻，一枚闪耀着雷芒的漆黑圆珠便出现在了掌中。
那潭师兄还未发现那珠子，李牧却第一时间看到了，面容一紧。
没有过多犹豫，拍了下小白，身形一晃朝着后方爆退百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