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序一头黑发乖顺地垂在肩头，她单腿曲起坐在窗框上，百无聊赖地将目光从死气沉沉的都市上抽离。
看向了一片狼藉的教室内部。
在房间的角落堆积着支离破碎的桌椅残骸，地面上是一长条被拖拽出的暗红血痕，在它的注视之下，一股股黑色的液体从地表汩汩涌出。
“液体”表面不断凸起黑色鼓包，一束束黑色丝线探了出来，在角落处扒拉了好一会儿，才抽出一个还算完整的椅子。
这间教室原本的布局并不特别，几乎一禾高校中数百个教室一样，所处的六层也不特别。
它之所以选择这里作为它的总部，当然是因为这是它生前使用过的教室。
“咕噜咕噜—”
一阵气泡上浮的声音响起，在失序的注视下，一个淡红色的球体逐渐显现在房间之中。球体下方，是呈托举状的黑色丝线。
它坐在爬满了暗红血斑的椅子上，摸了摸下巴，眼部的丝线微微蠕动。
房间中央，一个巨大的城市出现在球体之中，无数股黑色的气流在城市上空盘旋，其中，有几十道气流尤为惹眼。
它们的目的性极强，起始点为一禾高校，汇聚点为槐乡新寓。
从城市的上空看去，就像是在这两个地点之间架起了一道黑色的桥梁。
这些黑色气流便是失序无法控制的能量。
此刻，这些不明来源的能量被催动着，怂恿一禾高校中的怪物挣脱枷锁，去往槐乡新寓。
每当有怪物从一楼离开，它都能受到一禾高校的反馈。和它灵魂相连，接受它投喂血食的教学楼已经变成了一个没心没肺的宠物。
在一禾高校之内，它的眼睛遍及之处，不会比玻璃盒子之外的操纵者少，甚至会更多。
但它看不见更远的地方。
幕后操纵者仿佛只把它当做一个产生堕落的工具，毕竟这里是历史的泡影，事物的发展规律以泡影核心决定。
它说这个世界是堕落，扭曲，没有希望，那么一切便会成真。
失序背对着窗口坐着，它背后刚刚亮起的天空又复暗沉，点点星光显现，其中，最亮的那颗名叫起名星。
而孤独地高悬于极北之处的，是传闻中的往生星。
它的光芒就像快要油尽灯枯的灯盏，只幽幽地，幽幽地，像春蚕一般吐出一丝极细微的光。
失序肩披星光，脸上带刺人的冷漠。
让它来猜猜，这个槐乡新寓应当便是小丑的居住地了吧？
种在小丑灵魂中的“种子”不断散发着波动。失序看着那些在绝望都市中乱窜的黑色气流，升起了一股感同身受的奇异感受。
它想看着小丑深陷绝望的深渊，囿于血腥可怖之事物，被迷惘笼罩心神，活在恐惧与震悚之中。
然后，它会在小丑异变为堕落之前杀掉她，收集她破碎的眼睛，吃掉她满是绝望的心脏。
但是，“种子”已经种下，它需要一只双翼健全的鸟飞出这个囚牢。
可以摧毁小丑的精神，但小丑不能死。
它把手伸进淡红色的球体中，触摸到黑色气流之下的绝望都市，五指成爪，缓缓抓向了槐乡新寓所在的建筑群。
绝不可能撒谎的“种子”告诉它，此刻的小丑正被梦的投影包裹着。
那是一场由幕后操纵者一手主导的梦境。
......
我叫小丑，我是一个深夜网约车司机。
在绝望都市中，我已经开了二十年的车，只为了购买城市郊区的一栋最普通的房子。那是一栋双层红木小别墅。
别墅前方的小花园疏于打理，长满了高高矮矮的荒草，碎石枯枝遍地都是。
但她看上的，是该房屋所在社区的安全性和道路绿化的普及。没有了林立的高楼大厦，让稀疏的阳光得以照射在这处社区之上。
别墅后面还有一个早已干涸的游泳池，卧室房间密不透风，只开了一个很小的窗户。
这让她很有安全感。
如果说，二十年的网约车经历让她的心变得和方向盘一样冰冷，那么，这栋双层红木小别墅，就是敲碎她内心坚冰的锤子。
“叮咚，您有新的逆风订单，请及时处理。”
“哐次哐次—”
小丑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打了一圈方向盘，拐进了一个漆黑的小巷子中。
在亮着橘黄色灯光的面包车内，驾驶位的四周安上了一圈铁网，上面张贴着一张张黄色的符纸，明黄色的符纸上，朱红色的图阵流转着金色的光辉。
安全设施非常到位，但是她驾驶的这个车辆明显非常拉胯。
毕竟是陪伴了自己二十年的老伙计，小丑骂了两句就住了口，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着方向盘上的皮套，在目的地停了下来。
“您已到达乘客定位点，在确认安全码无误后，方可开启订单。”
温和的女声从黑屏的手机里发出。
这个单子的乘客给了一笔不菲的延长等候费用，所以在第一时间未见到乘客时，小丑并未感到奇怪。
她只是按了按太阳穴，觉得今晚自己不在状态。
或许，接完这单就该收手了。
毕竟夜晚是绝望都市居民活动的高峰时间，也是各种意外频发的时间段。这二十年里，她可没少听那些诡异的都市传闻。
何况，她还差一点点就能凑齐买房的钱了，完全不需要这么拼。
两束刺目的车灯直直地向远处射去，但远处除了黑暗还是黑暗，明亮的车灯渐渐地势弱，最终被完全吞噬。
这条小巷不应当这么长，就像她今晚不应当出现在这个出租车中一样...
小丑按了按隐隐胀痛的额角，听见手机中传来了关心的女声：
“您的呼吸频率突然变快了，是身体出现什么问题了吗？我可以为您联系最近的医院，救护车会在三分钟内赶来。”
“不用了。”
小丑松开安全带，有些烦躁地看了一眼时间。
那个乘客还没来，离它预订的最晚到达时间，还有不到十分钟。
她的目光在车厢内转了转，当看见光滑面时有略微的停滞，但这点玄之又玄之感很快被她抛到脑后。
因为原本刺目的车灯开始出现频闪，在黑暗中，她听见了物体缓慢移动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