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真真假假
这一天上午，霍小柯带着二人来到沿河展区，查看具体的灯带分布。
霍小柯开着车，苏清石二人坐在后排，双方的交流只有一面内后视镜。
不久之后袁彩英开了口，“苏总，中江建投那边早上回复我们了，梅主任的建议是我们主推第三套方案。”
“好，就依梅主任的意思。”
“那要不要再准备一套备选？”
“不必，从铃兰灯到茶园灯，这位梅主任一眼看上的东西就跑不了。我们这边的条件，她怎么说？”
“梅主任说这种模式她也不曾接触过，不过既然可以为会展节省大量经费，她认为可以和主办方这边谈。对了，梅主任还说，我们不必长期在此逗留，尽快办完事她在中江等我们，市里有些大工程要启动，这一次可不是推荐就能拿下的了。”
苏清石点点头，“上次在市里立脚跟还是三十六馆的时候，这一次的步子要更大一些。”而后他又抬头看向前方，“小霍，梅主任那边已经看过了我们的灯，你看不如就这三两天约一下主办方，都看一看我们才好回去。”
“小霍？”
霍小柯猛然醒转，“哎苏总，容我向上面问问，当前的意思还是最好两家灯一起看，嘉百乐那边新一轮应该也备得差不多了，我再沟通沟通尽快给您答复。”
正午的时候，刚把苏清石二人送回住处，两辆车便在河岸边的树荫停下。霍小柯下车之后打量一眼迅速坐进另一辆车里，出现在他面前的正是何厚谦，两个人说着分外难懂的家乡话。
那日被苏清石那么一说，何厚谦如坐针毡心神疑满，仿佛苏清石根底尽知，和他拼产品根本没机会。此时再一听霍小柯之言，更让他生出冷汗，听上去苏清石和那梅主任绝非寻常交情，嘉百乐做明面事的同时，保不齐雷石那边早已暗地里开动了，怎么走着走着还成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事？
“他苏清石，当真有三套灯？”
“不一定，他只是说用第三套，天知道他到底搞出来几套。名义上这次会展的各方外来资源是建投的一个部门在统筹，所以这位梅主任的意见很重要，按照那苏总的说法，他们私下里已经沟通多遍了。”
“他们说的模式，又是什么模式？”
“没有细说，只是说能为展会省钱，他们应该没少盘算，省钱这东西到哪都是大杀器。”
何厚谦一时无言以对，苏清石不仅通晓嘉百乐的路子，更要命的是，嘉百乐的新方案一直难产，他那边倒新品模式料了个全。之前所谓的竞争从此刻开始，根本就是一句屁话！
这时霍小柯却若有所思，“何总，以我对他们的观察，我隐约觉得，会不会有些话是故意说给你听？”
何厚谦顿时搓了搓手，“不排除这种可能！那姓苏的不是好鸟素来奸诈，灯做得一无是处，嘴却像开了光，老子当年……当年就看出来他不过是个到处撺掇的神棍而已！”
霍小柯这一番提点让何厚谦越想越觉得眼前发亮，“如果他是故意让你传话，那天说的恐怕也是诈我，这么说的话，他和那梅主任的关系是假的，三套灯六套灯也是假的！差点中了他的道！”
霍小柯跟着点起头来，细想从见面至今，虽闹出来一些误会，但那二人对榄山对菊会满是生疏是骗不了人的。
“何总，我这一寻思那苏清石就是空手套白狼来了，别说一盏灯连一片纸都没见到，还扬言接下来要去做市里的大工程，嘿？还真是处处都和神棍对上了！”
何厚谦冷然一笑，“市里却有大工程，但他雷石他南镇是别想指望了。”
“人家可是很会编的，什么三十六馆扎稳脚跟，特别像一回事呢。”
话到这里不明为何，何厚谦手指头一松，烟支掉在了车里，旋即他又连连去踩，突然间整个车厢里变得一片暴躁。
“什么馆？可是三场一馆？”
霍小柯见状立时无法淡定，他想了又想，听清楚了又好像没听清，眼前的迫切更是把他搅得发迷，“好像是有场有馆，不、不是一个东西吗?”
何厚谦速速眨眼睛又忙忙甩起头，发出一声重重的哼声又像呼声，中江要建四大市政工程，三区各建一座城市广场，并且要建全新的中江体育馆，是为“三场一馆”。
何厚谦有此反应，关键在于他获知这个消息的时间就在刚刚，在他与霍小柯见面的前一小时。三十六馆早已是个老旧的故事，那时候的东江别说看南镇，回头向北尚且不肯，根本不知六七年前有过那样一场南镇灯节。
所以当在这等情形听到馆场字眼，何厚谦根本想不到其他，只觉得一力不够、千钧袭来，方方面面好是一桩拿捏。
苏清石先他之前拿到消息，比素来灵通的嘉百乐总部还要迅速，这等工程中江建投必占大头，雷石之大任、中江之所望，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小霍，如果没有你，那苏清石是见不到我的，他对你理应信任，应该看得出你对嘉百乐屡试无果的失望，对他的新路子充满好奇。”
霍小柯面露惶恐，“何总！您这说到哪里去了！我只是把他们误以为您的下属，对我来说趟趟招待都是公差，灯饰要搞成什么样子我哪里懂得呀。”
“我的意思是，苏清石没有怀疑你的理由，会不会那原本就是正常的秘书汇报，是你我多想了？”
霍小柯立时拍了一下巴掌，后知后觉一般猛地抬头，“何总，我突然想起来那天听起他们聊起过灯饰工艺，说了大堆我听不懂的词，很有点行家的感觉！而且那位苏总对公园展场和沿河展场格外上心，没点摆置经验的人问不出来那些话，保不齐是一边藏着掖着一边大有来头！”
“况且从头到尾我就接过梅主任那边一道好好招待的信息，至于他们之间有多厚的私交，我这是丁点也不晓得呀！”
何厚谦忽然一脸苦笑，仿佛人人都在暗中帷幄，那些接触不到的人早已定好了盘。反倒是他以为的先锋官原来是个大头兵，反倒是这个土生土长的榄山人，一腔气血全压在鼓里。他不是证道人，最多算个佐道人，有些人高高在上指指点点，此刻让人觉得原是因为更接近真相。
为什么迟迟无法过关，为什么苏清石在这个时候出现，何厚谦想了个通透。
“雷石介入三场一馆”，可谓字字如刀，因为那才是一个行业人真正的抱负所在，有些灯昙花一现，有些灯常耀人间。万家灯火对大众来说是繁荣的写照，但对一些有憧憬有志趣的行业人来说，自家灯火染山河，是不可替代的生涯况味。
何厚谦挠着头皮，那声音就像铁砂掌磨在一个锅盖上，同一时间，许多话不能遏制窜入脑海——
“你看似活跃在业界，但根本无根可守。哪怕临到这自家面前的故土，也是一边自以为是、一边无人问津。”
何厚谦的内心，头一次没有反驳苏清石的这些话，此时此刻无穷多的信息同时灌进他的脑海。不管它们指向何处，于他个人而言，东江总部就像拿着一面面放大镜寻着出走人。
只顾待着收成，不念投食问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