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民企之路
酒店走廊尽头的包厢里，只坐着两个男人。
在袁彩英面前情绪激动的袁正明，与苏清石见面后，变得格外平静。苏清石点了几道偏咸口的菜，袁正明则带来一瓶叫做兰陵王酒的名酿。
话说此酒古韵超然，李太白的“不知何处是他乡”，写的便是这兰陵美酒。
袁正明穿着深褐色的皮夹克，平静之中透着淡漠，有一口没一口地吸着烟，一直到菜上来酒满上，他才微微坐直几分。
苏清石不曾与袁正明聚过这样的场合，从前要么是一伙人在卖场走走看看，要么是围着宴会厅的大圆桌说说笑笑。今时独此二人，袁正明的神色莫名让人觉得有些深邃严肃。
不过袁正明既特意带了酒，苏清石的心里便也少了忐忑。
“袁总，镇上传的话，有一些是得势人的编排，南镇业界吵了这么多年，一件事有百十个说法。”
袁正明不以为然，“只要彩英能想得通拎得明，那这就不能称之为一件事，更不值得你我讨论。”
“如果国风大厦的事对您有冒犯，我们可以重立协议。”
袁正明不点头也不摇头，瞥了一眼苏清石之后，缓缓捏住了酒杯。
“你看雷石如同自家的孩子，从襁褓一步步走向健硕，我看雷石像一个行业的奇迹，从白手起家做到上亿，你们这个行业看雷石比我的领会更多。但我想说的是，在有些人的眼里，你知道像什么吗？”
“像什么？”
“像一只肥大的肉鸭。”
苏清石眼睑微动，袁正明的话让他心中一紧，对这里面的事苏清石并非一无所知，只是从来没有这样一刻，被人说得如此直观不留余地。
“必须要承认的是，这里的营商环境要好很多，但越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越容易让人掉进温室里的思维定式。”
“这几年我看到的例子实在很多，很多老板一夜之间就消失了。92年之前根本没有公司的概念，大家都在江湖混，这不到十年的时间里，涉及民营企业的法律就破了百部，这是国家划的道儿。”
“交最多的税、干最重的活，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作为企业的掌舵人，探不清民企的生死问题，才是最危险的。”
苏清石早有觉察，南镇除了灯饰这个产品产业一如既往的纯粹，别的事都已悄然变了。
袁正明从外面看，从大环境看小环境，更知这种乌托邦式的生意场容易让人过渡沉浸，从起业那天就给自己灌输了理想的生意基调，这本就代表着一种脆弱。
若干年后回看，郭镇的陨落绝对是灯饰界不可弥补的遗憾，像极了一道冲天的烟花，万丈光芒之后快速坠落，错过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民营企业的生态还充斥着“基因”的问题，早期的创业者有很多都是社会的边缘人，有的来自两劳释放，有的混迹车店码头做掮客收保护费，甚至有很多来路不明的人。于是乎，很多人赚满金银之后开始尝试修改过往、开始洗。
怎么洗？用钱托关系找资源，无外乎这三者。
这就不得不说到手段二字，如古代的威猛人，趁手的兵器不会变。有的时候，未必是犯了谁的忌，也未必是挡了谁的路，只是为了讨好、为了洗牌，只要有叵测居心，搞一个人没商量。
“清石，你要知道，小到一个停车场的保安都有刁难人的手段，更不要说你们这个系统中形形色色的人。你是聪明人，不要总看左右，还要记得看上下呀。专利、能耗、私募，凡事可大可小，我相信有些事情永远不会发生，但前提是你要比别人都早早清楚它的厉害。”
苏清石还是小觑了这一局，没有灯饰没有生意也没有国风大厦，袁正明像在远处给自己插了一面旗子，而且更像是越知道它在哪里，才越不会遇见。
这无疑让苏清石绷起来一根弦，树大招风，哪怕沉默不语，也早已被许多人盯上了。只不过还没有显现到台面上，但若真到了那时候，没有袁正明的这番话，或许真会让人措手不及吧。
由是一来，也让苏清石重新审视当下局面，他想到的还不够多、做的打算还有些浅。该要知道的是，南镇的巨头们，没有人愿意与雷石旗鼓相当，反向来说就是深渊。
袁正明思量深沉，实际上在与袁彩英见面时，他已在南镇待了整整一周。对他来说，袁彩英所认定的那些便已足够，剩下的纷扰不必由女儿来扛，也没有知晓的必要。
这段时间雷石四大区的组立已完毕，这让袁正明看到了一个堪称宏伟的局面，国风大厦的事不值一提，如何让这风雨中的轮渡行得更安稳，才是他的考量。
再有那万家灯火工程，他觉得苏清石应该快要从看客的位子离席了，恰是这种忍而不发，很是投了袁正明的脾性。
“不要总是说忙过这阵子，你们这些人忙过这阵子就是下阵子，也不要总说等有了时间，等你们有了时间，不是研究新的灯就是要找新的地。”
“袁总您放心，我会留意的。”
袁正明却转起酒杯摇起头来。
“不，这话是彩英她娘，让我代为传达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