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故人一杯酒（1）
随着事情的持续发酵，苏清石成了镇上的常客，与此同时，一个工作组进驻雷石中心，一切都围绕着如何来做雷石的思想工作。
镇上向雷石承诺，将快速成立维权中心，并已经在申请中江法院知识产权巡回审判庭常驻南镇，将版权局、专利局、工商局等力量整合起来，形成一个快速维权的机制，让有关产权的问题走官方渠道，只是这一切需要时间。
镇上不仅要打击侵权，也要打击专利海盗，后者是一个利益链条，那些对企业威胁恐吓的手段，同样也是镇上不允许的。
硬的说完便来软的，这幅灯火盛景来之不易，要是每个人都只会拱火，我们离另一个郭镇也就不远了。这并非危言耸听，专利是深刻的问题，因此而轰然倒下的大厦都是活生生的例子。
人们对雷石如此谨小慎微，看上去是把雷石捧为顶梁柱，一动一静影响重大，但这只是明牌。如何约束一个人的言行，有一个办法就是把他捧得极高，让所有人都看得到，让他沉默寡言、让他投鼠忌器。
因为当下的局面，对自主研发产品的雷石来说，是送上门的机会。寻常时候没有人会这样盯着雷石，但眼下雷石灯饰卖场正被围追堵截，盛耀联盟的货存在大量仿制。极端点说，雷石甚至可以自己养海盗，挖出所有的专利问题，让他们走上数月数年的诉讼之路。
可世事讽刺，雷石不仅要把这把杀器入鞘，还因此换取南镇的稳中求变，等于说在给盛耀联盟、华夏光通按下解压阀。
说起来，这是苏清石早就预料到的危机，雷石经销卖场的很多约束被看为霸王条款，为的就是杜绝走进侵权灯饰。
苏清石不需要任何承诺，维权中心哪年成立他也不关心，人人都在要时间，但谁给雷石时间呢？
雷石的处境非常不妙，个中苦涩只有雷石人品得出，摊子越大越意味着动辄就是巨量的资金。细想来，像极了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危机”。
灯饰是老，当下他有些迈不开腿，失去了一贯的稳健，只好抽出部分资金加以扶助；光化是小，他承载着雷石莫大的期望，眼下虽然跑得欢，但第一批集中的回款还要在半年之后，这半年之内还要垫出大几千万的资金。
这窘迫的时日，只能靠照明业务卖灯头撑着。
偌大的南镇，似乎只有这一个愁家。
习惯于联想习惯于从势力找定位的人们，捻着胡须发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南镇是在有意照顾盛耀联盟，早前就传言盛耀联盟的渠道中包含万家灯火工程的资源。
如此看来，摁住雷石是各方的默契，专利的水花无可避免，但谁要是敢把它汇成江流，那就是站在了所有人的对立面！
典雅的沙龙里，四人之外又多了四人，这一次不是红酒洋酒，而是开起来香槟。
人们的表情显得夸张，像受了惊吓一样捋着胸口，可眉目之间又充满戏谑。就好像钓到一条百斤大鱼，一边看它在岸上扑腾，一边对渔友们说吓死了吓死了。
华夏光通的人从未见过苏清石，城府如何、手段种种都是从盛耀联盟的人听说而来，今时一看，多少有些误判。
准确地讲，不是误判而是多余，雷石在华夏光通面前一个回合都没有走过，明明是一颗哑弹却被吹成定时炸弹。持刀人当然可怕，可要是持刀人根本就拎不起自己的心智，那种无能无力的滋味，你们体会得到吗？
人们试着体会起来，片刻间成了庆祝宴上的一个节目，引来哄堂大笑。他们当真有恃无恐了，这是秩序与生意的新结合，是上行下效的新约法，像当年一样再度与镇上的思量走在一起。
仿佛一切都回来了。
……
深夜的济王滩，苏清石坐在滩流边的大石上，一支接一支吸着烟。不论发生什么事，回到这里总能让人心安几分。
现在的济王滩三区并立，光离他很远，但光又很炽烈，连滩边的石头都能看到光影变化。
苏清石的灯饰履历，准确地应该说灯火履历，有奚落有挫败，但从未有这样一刻带给他鲜明的两个字，憋屈。
这本不该是一个奔向不惑之年的人该有的情绪，人到此时应该豁达通透，知自我而懂天意，视情绪为无用垒土。甚至意会到一种遇事不抱期待、且行且知其极的旷达哲学。
今时却不知怎么了，他变得没着没落，更是不由自控地掉进了许多往事。那年乡野之外的济王滩、那年水路载舟的灯饰路，闪现在苏清石面前如同急速飞驰的时光隧道。
但他很快扫了扫头，把最后一个烟头按在了大石上，他用力捻了一捻，没有抽完的褐黄烟丝随风而去。
这一瞬间他做了决定，半低着头发出滞定的脚步声，只是再沉也沉不过神色。
可就在这时，一道宽厚的黑影映入眼帘，苏清石缓缓抬头，他看到一个敦实得如同桩子一样的人。
他还是那样的个头，但却不像从前软软塌塌，整个人透着一种块状的健硕，更让人陌生的是，他蓄起来浓密的络腮胡。
苏清石看了又看、看了又看，直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一个飘零者。
不同于其他人的是，他生于斯长于此。
那是多少年前来着？
十三年还是十四年来着？
他望着苏清石的时候，宽宽的腮帮鼓得像铁块，再多望几眼，绷起来的嘴角弯了下来。至于那眼睛，镇定了片刻就变得像弹簧一样，跳啊跳啊，折腾几番也就没了泪光。
“宝、宝河！”
“清石哥，我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