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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名刺客没有得手,当然不会轻易离去。

仓猝间他们不清楚鹰子嘴后是否有埋伏,不敢去追杀王禀,当下将长弓横在身前,驱马徐徐往崖前逼近过来。

不管他们刚才有没看清自己的脸,徐怀这时还是撕下一片布衫蒙住脸面,但就在他手伸到头后系住布衫之际,

一支利箭“嗖”的一声就朝他的面门射来。

徐怀下意识间颈脖侧移出数寸,只觉一道劲风擦脸而过,随后听到“喥”的一声羽箭射中身后的松树,箭杆还

“嗡嗡”振颤作响。

“好快的箭!”

徐怀吓了一身冷汗。

他自幼习武,但神智恢复之前,他做什么事都有点笨手笨脚,除了气力过人外,总掌握不了复杂的拳势刀术,

骑射功夫也很是一般。

即便他在神智恢复过来之后,那些深藏的陌生记忆,并不能叫他的身手立即得到脱胎换骨般的提升,但他除了

思维更敏锐通透外,他的眼力也非同以往。

他刚才快速撕下一片布衫蒙脸,眼睛还是盯着这几名刺客,即便有所分神,时间也是极短,为首的那名刺客却

抓住机会射出一箭。

如此惊人的速射跟精准度,怕是十七叔他都是不如啊。

徐怀不敢再有懈怠,握住腰后的柴刀。

他也没有立即将身后柴刀抽出,这会让他在这伙刺客面前过早露怯。

徐怀接着又抬脚踢下一块脸盆大小的山石,“哗啦啦”作响,贴着崖壁便滚落下去。

鹰子嘴除了当中丈余宽的豁口外,南面山嵴陡峭,徒步都很难翻越过去,更不要说骑马了;而北面不远就是近

三十丈深的峡谷,淮水从中而过。

徐怀踢下这块山石,是警告刺客不要试图强闯豁口。

不管这些刺客身手多强横,但只要被他拿脸盆大小的山石从高处砸中,任谁都不好受。

三名刺客停在崖前六七十步外,为首者盯住崖头,阴沉着脸问道:

“你家大哥是谁,既然料到我们会在这里对王禀下手,不会不知道我们是何人所遣吧?”

“你们杀人祸心已被识破,还有心思问东问西,还真是胆大包天啊,你们真不怕军寨武卒得信赶来捉拿你

们?”徐怀粗着嗓门叫道。

“光天化日之下,我们做了什么为非作歹的事情,巡检军寨的官差要过来捉拿我们?就凭王禀他一面之辞

吗?”为首者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起来,说道,“王禀获罪被贬,不要说他现在还好端端的,就算他真在这桐柏山

里身首异处,哪个州县衙门敢深究这案子?”

见刺客竟如此肆无忌惮,徐怀暗暗心惊。

数日前脑海里闪现的那一小段文字,是说王禀在桐柏山鹰子嘴道遇匪而死,但此时想来,这一切或许并非是刺

客掩饰得好,更深层的原因还是幕后之人势力太强横,令州县衙门不敢深究,最终才以遇匪结案了事?

说实话,徐怀并不知道王禀是怎么一个人,但他知道王禀被贬前担任的御史中丞这个官职不可小窥,是朝中唯

数不多可以尊称为“相公”的高级官员,普通官员仅有资格被称为“郎君”。

“相级”人物被贬,哪怕再无职衔,也绝对不能视之为平民,他横死桐柏山间,州县衙门却不敢深究死因,幕

后之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徐怀突然觉得搞清楚幕后黑手是谁,对他实在没有什么好处,只望眼前这事能赶紧糊弄过去。

徐怀不说话,一脚踩在山石上,右手则紧握腰侧的刀柄,一副还不屑急于将佩刀拔出的样子,其实也给刺客很

强烈的压迫感。

三名刺客,满脸络腮胡子,都是胡乱粘上去的,为首者左脸颊却有一道刀疤颇为明显,相距颇远,那人眯起三

角眼,像鹰隼一般盯住崖头,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我从后面摸上去?”右侧瘦脸刺客说道。

“你们看他屈身握刀的身姿,是不是有些熟悉?”疤脸刺客脸色阴沉下来,问另外二人。

“是啊,有几分像靖胜军所传的持刀势,而他刚才都分神了,却还能在恍然间避开晋爷这一箭,身手却也不

弱,还如此高壮……”瘦脸刺客有些打退堂鼓的琢磨道。

“二十多年前王孝成知唐州,曾大力清剿桐柏山里的贼匪,后来调为靖胜军帅臣,将不少贼匪收编到靖胜军;

王孝成死后,靖胜军有一部分老卒解散归乡,这桐柏山里有靖胜军余孽,实不叫人意外。不过,同是靖胜军余孽的

卢雄,千里选这一条道护送王禀去泌阳,事情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疤脸刺客皱起眉头,沉吟道。

“难不成卢雄联合靖胜军余孽保护王禀,意图为当年的旧事翻案?”另一人知晓当年的旧情,吸了一口凉气问

道。

“不管是或不是,这事都非同小可,必须立即有人回汴京告之相爷……”疤脸刺客说道。

这时候,西面有急如骤雨的马蹄声,朝这边疾驰过来,这三名刺客脸色更是大变,犹豫片晌,终究是掉转马头

往东面驰走……

…………

…………

徐怀不知道靖胜军的旧事,看到卢雄很快与数骑武卒驰至鹰子嘴前,还以为刺客是被他们吓走。

赶过来的兵卒中,为首之人三十岁左右,穿着褐色皮甲,身形健硕,浓眉豹眼,相貌粗犷,手里拿着挎刀,提

拉僵绳停马于崖下,抬头见徐怀好端端站在崖头,问道:

“徐怀,你这小子没被那些马贼伤着?”

“没有——他们往东面跑了!”徐怀这时候真正松了一口气,跟十七叔徐武江招呼了一声,仔细找落脚地,往

崖下溜来。

“这些狗贼,胆敢跑到淮源来撒野,我们捉住他们剥皮!”一名上嘴唇才长绒须的少年兵卒,年纪也就比徐怀

大一两岁,他这时还能看见那些“马贼”的身影,急吼吼的叫骂着,就想拿刀拍马追赶过去。

徐武江却伸手拦住那冲动的少年兵卒,说道:

“穷寇莫追,再说这天都快黑了,今日算这些马贼命好,不跟他们计较。”

虽然天有些阴,但才过午时,说天快黑,那真是瞎眼都不敢说的瞎话啊。

不过,在徐武江看来,只要徐怀他人没事就行。

他们在军寨一个月才拿多少饷银,犯得着去找这些整日在刀口舔血的马贼拼命?

卢雄没有作声,他半生历经沧桑,知道时下州兵乡勇都是什么样子。

他们逃出鹰子嘴不久,就遇到这队武卒,仓促间说途中遇到马匪,请他们过来解救被困鹰子嘴崖上的乡民,现

在这队武卒赶过来将刺客惊走就谢天谢地,他还能指望更多?

他没有想到的是,这队军寨武卒的头目,竟然跟崖头少年是相识的。

等徐怀小心翼翼的从鹰子嘴爬下来,他看到这少年仅有十五六岁的样子,卢雄心里更是惊讶。

而除了身量相当健硕,比大多数正常身高的兵卒都要高出半头外,完全就是一个乡野少年,甚至从山崖爬下来

的动作,还略有些僵滞,不够灵活。

一袭破旧短衫,襟袖间被树枝山岩划破几处;腰间系了一根草绳,竟然是一把柴刀插在腰后,还有着斑斑锈

迹!

他与王禀相公,今天竟然是这么一个少年所救?

卢雄看这武卒头目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那这少年刚才所说的“大哥”是谁,怎么会知道他们将从鹰子嘴通

过,安排这少年在此等候?

当然,刺客之事捅开去,除了会刺激蔡铤此贼倍加凶残的派人迫害外,并无别的好处。

卢雄一肚子疑惑不解,这时候也只是闭嘴不多问什么,但他看少年的眼神里,还是满含感激。

他身手是强,但王禀祖孙及乳娘手无寸铁。

他知道在这没有回旋空间的山道间,没有这少年拖住刺客,他即便有舍身求义之志,也不可能保护王禀祖孙周

全。

…………

…………

听徐武江、徐心庵赶过来将那些人当成“马贼”,徐怀就知道王禀他们遇到徐武江、徐心庵他们时没有说实

情。

他现在思维通透,不难理解王禀他们为何如此。

当然,他也不想再牵涉到这些沾惹不起的是非中去,看了王禀身边的“车夫”两眼,没有凑过去寒暄,与徐心

庵共乘一匹马,跟在徐武江等人之后往淮源镇方向而去。

距离淮源镇还有四五里路时,徐怀看到王禀所乘的那辆破旧马车停在路旁。

身着青衫的王禀与淮源巡检使邓珪在一队军卒的簇拥下,站在马车旁说话。

淮源镇隶属泌阳县,却距离泌阳县城有一百三四十里山路。

代表官府常驻淮源镇的巡检使邓珪,才是桐柏山里最大的官老爷,徐怀自然也认得这个身形矮壮、满脸横肉的

家伙。

而过鹰子嘴时揭开车窗帘子、一瞥之间予徐怀以惊鸿之感的女孩,此时坐在车首,正关切的看过来。

似受这一幕刺激,徐怀此时脑海里闪现过十数张美艳的脸蛋,应是后世记忆深刻的一些女子,却无一人能及眼

前女孩这般清丽明艳。

好奇怪,怎么会无缘无故冒出这些图画记忆来?

当然,徐怀还没有搞清楚自身的状况,也不知道闪现这些画面是不是就没有警示意义。

再说了,在鹰子嘴崖上,当时距离那么远,刺客看清他脸的可能性实在不大,他应该直接从后崖逃走才对,现

在细想下来,还是那股莫名的强烈情绪,最终促使他决定先助王禀他们逃走。

那些绝大多数已遗忘的记忆、偶尔闪现的零星片段,以及突如其来的莫名情绪,到底算什么?

自己实际上是一缕来自后世的孤魂,在幼小时就占据这具躯壳,然后浑浑噩噩的生长了十六年?

徐怀坐在马背上心里翻腾不休,都忘着下马,女孩却以为他盯着自己傻看,不好意思的别过脸去。

“你个憨货,却是知道盯着女孩子看!”徐武江觉得有些丢脸,拿马鞭的柄,戳了徐怀一下,下马后将缰绳扔

他手里,“替我牵住马。”

“啊!”徐怀回过神来,看徐武江与“车夫”往巡检使邓珪、王禀那边走去……

(又添两盟主,感谢书友57、好人……新书前五位盟主都是在纵横正式活动前产生的,没能参加纵横的新书抽

奖活动,稍后我来补上神秘礼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