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娅姝不知道为什么钱可可一早会找上门,还非得在这里喝一杯水。
反正她一遇到钱可可她就倒霉。
她都没有打算追究阿花的事情,现在自己却沦为了害钱可可流产的嫌疑犯。
她也不知道销声匿迹的爸爸楚东,为什么突然带着妈妈来到这里。
不知道爸爸为什么会知道钱可可这个名字。
就算钱可可是闻名遐迩的网红,那楚东又是怎么知道她认识钱可可?
他还知道钱可可今天要来找她?
很明显这是一个阴谋。
这个阴谋扑朔迷离,她或许永远都无法知晓迷雾后面的真相。
她虽然从小与楚东接触得不多,但她了解他。
他逃跑了就不会轻易回来。
他想躲避在安全的地方你就别想找到他。
楚娅姝不奢望自私自利的楚东能告诉她事情的真相。
她隐约感到担忧,或许所有阴谋楚东都牵涉其中。
那么倘若他为了她而将事实真相和盘托出的话,他会不会需要承担法律责任。
算了,爸爸虽然对她和李玉华没进过照拂的义务,没有当过一天称职的、和蔼的爸爸。
爸爸毕竟是爸爸,是给予她生命的男人。
既然爸爸能去找妈妈,能带着妈妈来救她,已经证明了爸爸还是爱她的。
楚东今天的举动,出自一位父亲保护女儿的本能。
对于他来说,实属不易。
这已经是楚娅姝二十几年来,切身体会到的最温暖的父爱。
她不会软弱到任凭钱可可欺负陷害!
她才不是个软柿子,任人蹂躏!
但贡锦南和楚东是她义不容辞要庇护的两个人。
她必须为了他们打算周全。
她拖来整整一打卫生纸,趴在地板上,把地上四溢漫流的,钱可可的血污擦拭干净。
蛛丝马迹也不能留下。
幸而贡锦南家的装修是很高级的。
地砖是无缝贴合的大理石板,粘腻的血浆不会渗进地面的缝隙。
楚娅姝把卫生纸垫得很厚,手指紧绷着,不肯伸展开,绝不愿沾上半点这令人厌恶的血。
漫了一地的血在蠕蠕地动着。
是一张死去了但灵魂不肯消散的孩婴的脸,摔瘪在地上,哭着,惨烈的晃动着......
血里似乎有无数孩子的灵魂,哀戚地哭着,不愿升入天堂,更害怕下到地狱。
楚娅姝的心里激荡着狠毒的恨意,她凭什么被这死去婴儿的母亲随意的凌辱?
她恨极了钱可可。
可她自降生起就是个善良的人呀。
她不曾主动做出过什么恶事。
她懂得自卫,但看着印在地上的死去孩子的脸容,她的心被撕扯地疼。
她的泪扑簌簌地流下来,划过鼻翼两侧,滴落进孩婴身体融化而成的血液里。
她与孩子都是无辜的,她无辜被陷害,孩子无辜被孕育,又无辜被夺去性命。
她的眼泪是热的,和凉了的,孩子的,殷红色的,液体的做成的身子融为一体。
地上的血收拾干净,她找来一个漂亮的,装过蛋糕的纸盒子。
她很重视这个苦命的孩子,比她的母亲都要将他的性命看得重。
她怀着对待生命的虔诚的心,把被孩子的血液浸透的卫生纸一块块放进精致的纸盒子里。
算作是孩子的棺材,是孩子在苍凉尘世的唯一归宿。
盒子里还留有蛋糕的余香,孩子会喜欢这个温暖而甜滋滋的屋子的,他爱这个家。
楚娅姝将被血染红的纸铺陈得整整齐齐,像是满满一盒脆生生的红富士苹果。
又像是摆放齐整的红颜草莓。
还像是怒放的玫瑰,娇艳欲滴,无所畏惧,替孩子走完他没能享受的生命旅程。
红色的纸燃烧起来了,灼灼烈焰,火光冲天。
楚娅姝不敢再多看一眼。
她匆匆下楼去花园里把他埋葬了。
挖一个浅浅的小坑,盖上北方冬日干燥松散的土粒。
微微隆起,孩子微小的坟茔。
她回到家,打开窗子让血的腥臭味飘散出去,如同孩子的灵魂飞走了。
“去找你的妈妈吧,我凭什么摊上这样的事!”她怨愤地冲着窗外说道。
她蜕皮似的把手洗的干干净净,想起来贡锦南送给过她一盒檀香。
说在室内焚烧檀香可以驱驰邪祟,消弭污秽,提升阳气。
她翻箱倒柜地找出来了,她不信贡锦南说的那些种种,檀香被压在柜子最底下。
没想到今天排上用场了。
她点燃一根细长的线香,青烟缭绕,颇有一份禅意。
她拿起手机先把电话打给了贡锦南。
“喂,娅姝?”贡锦南在出门诊,刚刚送走一位病人。
“贡主人,厨房里面的杯子,都是可以用的吗?”楚娅姝战战兢兢地问道,生怕贡锦南说出一句哪个杯子不能用。
在她眼里,医生有时和巫师差不多,说不定有各种千奇百怪的魔法灵药。
“都可以用,没有问题的,”贡锦南回答一半她的问题,抬头向患者道:“阿姨,您去窗口缴费就可以了,下个月复查看是否需要手术。”
“你在忙呀,那你忙吧,我先挂了。”楚娅姝说着就要挂断电话。
“等会儿娅姝,你问这个干嘛?”贡锦南预感有事发生。
“没有,随便问问,我想沏个茶。”她随口撒谎道。
“你不喝茶。”他淡定地戳穿她。
“我今天想喝来看看。”她敷衍道。
“到底怎么了?”他猜到一定和张嘉朗有关。
她被问得无路可逃,一五一十地向他讲个清楚明白。只是把李玉华、楚东和小春三个出现在现场的任务剔除掉了。
“我知道了,你不用害怕,你有想过她是在来见你之前服用的药吗?”贡锦南一语中的。
“对呀!就像宫斗剧一样!”她茅塞顿开。
贡锦南要给患者看病,他们又说了几句,结束了通话。
放下手机,她悬在半空中摇摇欲坠的心也安然许多。
杯子是没有问题的就好,整件事情她和贡锦南没有任何责任,问心无愧了。
但是爸爸楚东?
她给张嘉朗打了电话。
“喂,娅姝,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钱可可的孩子没了,她脱离生命危险了,放心吧。”张嘉朗说道。
“她没事就好。”她合上眼帘,不用担心了。
“你好好休息一下,钱可可这里我会处理好的,我明天再去找你,你不是有话对我说吗?”张嘉朗道。
“张总,您,您不在意钱可可流产的事情吗?她的孩子,不是您的吗?”楚娅姝惊讶道。
“无论是不是我的,没了就没了,这事以后不要提起了。”他黯然道。
“好的。”楚娅姝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