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 两难
事实上，想寻找万象丹药方上的药材确实难如登天，其中可能还隐藏着种种凶险。
毕竟，那些最为珍惜的药材一般都生长在苦寒之地，或者是被各路人士收集在家中作为传家宝。
就比如说雪莲与无相花，假如他们不是借着和皇帝的渊源，而是作为一个普通人。
那么，想要得到珍藏在皇宫之中的、皇帝都需要的药材，那更是不知道要付出多少努力。
况且那药方之中除了这两味之外，还有一些常人闻所未闻的药材，想要获得，谈何容易？
江瑶原本已经做好与道长用尽一生寻药的准备，只是不想让众人心里有负担，所以才说想寻到药材很简单。
但如果陆云诀真的能够不在意，她心中便生出了些许犹豫之意。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归隐，难道她真的要将自己的下半生都用于寻药，而不是与道长厮守之上吗？
在她外出的途中，若是姐姐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若是他们不幸殒命，又当如何？
她经历过了这么多事情，早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天真浪漫的少女。
除了对姐姐、对道长还有情谊之外，剩下的人对于她而言，都只不过是寻常人罢了。
陆云诀虽然在名义上来说是她的侄子，但他流淌着的终究是陆宰相的血脉，看在姐姐的面子上，她可以不再追究。
但要她将他认成自己真正的血亲，当做亲生儿子一样去对待，那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她的儿子如今下落不明，她原本是打算在归隐之后，便与道长一同寻子的。
为了陆云诀的脸，便放弃自己寻找儿子的希望、放弃自己安稳的生活，真的值得吗？
见江瑶神情复杂，陆云诀颌首道：“姨母放心，我真的不在意这些。”
“可是云诀，如果你真的都不在意，又怎会连摘下面具都不肯呢？”胡心儿目露哀伤。
陆云诀的尾指不自觉的颤了颤，他镇定地答道：“我只是怕吓着你们。”
他说出的谎言几乎连自己都要骗过，可又怎么能够骗得过陆母呢？
陆母蓦地抓住他的衣袖：“云诀，你是不是在怨我？你是不是怨母亲没有保护好你？”
她潸然泪下，眸中满是苦楚：“我的儿，你若是真不在意自己的样貌，又怎么会在乱军之中，都奋不顾身地去抢夺那一片面具呢？”
那日在太子的围攻之中，陆云诀的面具不慎掉落，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不顾自身安危，去找到面具，重新戴回自己的脸上。
他分明是十分介意自己的容貌，所以才对这副面具在意至极！
陆母伸出手想要抚摸陆云诀的脸，可却只摸到冰冷的铁片。
仅仅是这样一个小的举动，却让向来冷静少言的陆云诀连声调都变了：“……母亲！”
他下意识地打开陆母的手。
无需多言，众人都已经明白。
陆云诀哪里是不在意自己的容貌？他分明就是极其害怕自己的容貌暴露在众人的眼光之下！
只是为了众人的安稳生活，他才违背自己内心的真实意愿，告诉大家不用替他操心。
陆母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忍不住哀哀痛哭。
陆云诀慌忙道：“母亲，我不是这个意思。”
江瑶叹道：“无需多言，此事本就是我一力促成，你放心吧，纵使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们夫妇也一定会替你们找到万象丹的材料。”
“这不是你们的责任。”陆云诀皱起眉头。“你们不用为我付出那么多，我可以自己……”
这时，他的肩膀被拍了拍。
是穆卿走上前，认真地对他说道：“云诀，你总是替别人着想，可现在的这一切也不是你应该承受的！”
陆云诀沉默了一会儿，看着他的目光之中竟略带哀求：“哥哥，你帮我说服他们好不好？我真的不需要那些东西，我们现在就去找隐居，找一片世外桃源，那样的生活难道不好吗？”
“我们一定会过上安稳的日子。”穆卿认真地看着他，“但同时，我们也一定不会让你独自受苦的。”
陆云诀低下头，双拳垂在身侧攥得紧紧的，他用的力气很大，似乎在尽力克制着什么，连骨头都发出咔咔的声音。
就在众人忍不住又要询问之时，他突然轻声质问道：“为什么你们一定要逼我呢？”
“云诀，我们不是在逼你，是……”穆卿想要跟他解释。
“你想说你是为我好？”陆云诀却抬起头，目光中满是不解与委屈：“你们难道就一定要把我放到这种两难的境地之中吗？！我都说了我不需要那些外在的东西，你们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呢？”
江瑶没有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颇有几分自己的好心被当做驴肝肺的感觉：“我们还要怎么相信你？你的表现分明就是在说自己很介意！”
“可是我不想再让你们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生活被毁掉。”陆云诀无奈地道。
他看向陆母：“母亲，你知不知道自己的病有多严重？光是替你寻找药材，我们就需要花费很大的财力物力。”
正在落泪的陆母愣愣地看着他，似乎没想到自己一向孝顺的儿子，会说出如此犀利之言。
她还没来得及愧疚自己给家里造成的负担，陆云诀便解释道：“母亲，我说这些不是为了指责你，只是想告诉你现在家里的情况，我们都很爱你，只希望你开心快乐，你也不要再让自己的怨恨拖累大家进入泥潭之中。”
言罢，他便收回手，任陆母失魂落魄地坐在床边。
“难道真的是我做错了吗？”陆母有些怔愣地想着，“是我不该让自己的仇恨发酵，逼着穆儿他们替我复仇吗？”
陆云诀又看向江瑶：“还有你，姨母，我知道你对我其实并没有什么感情，你只是想要照顾姐姐，所以才为我们付出这么多，可你有没有想过自己需要的到底是什么？”
他的声音轻而有力：“你已经为姐姐付出了二十年，甚至连自己的儿子都丢了，难道还要再付出一个二十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