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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一旁的月琦此时也在思考方宁询问三衣楼的缘由。

如果说之前方宁询问三衣楼的孤儿院机构,以及其对妇女的扶持手段的时候,她心中只有一个模糊概念的话。

在看到花楼令之后,她心中那个模糊的概念一下子就立体了起来。

“宁哥,你不会是想让马大娘去三衣楼吧?”

月琦眼色一亮。

接着她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法可行!

首先,三衣楼对九州的妇女宽容度很高,对一些困难的妇女,只要她们求上门,大都能获得一些补助,马大娘如果前往三衣楼,大概率会获得补助。

但也只是补助,三衣楼虽然好心,但也不会无条件的一直补助下去,不然,这份好心反而会招来一些别有用心的人。

所以,没有意外的话,马大娘前往三衣楼,最多也就是会被分发一些银两和食物后,就会被打发走,不会将其留下。

而由白衣楼建立的游子苑,也就是孤儿院,一般也只收留无父无母,且年龄尚幼的稚童,但毕竟马母还在,所以,二丫头并不符合条件。

不过,这一切在花楼令下,就完全不是问题了。

若是持花楼令为请求的话,那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看在花楼令的份上,三衣楼必定会将马大娘留下,应该还会给安排一份杂工,这样哪怕马大娘失去了马二,她们母女俩背靠三衣楼也能在九州立足。

只不过......

月琦看了一眼方宁,见其脸色也颇有犹豫,她此时也明白了,为什么方宁会犹豫了。

只不过,这三衣楼,虽然明面上的名气是很大,但是,暗地里,三衣楼的名声其实又有点偏了。

毕竟,不管怎么说,三衣楼里,青衣楼是其主要资金来源。

而青衣楼说到底,还是一个青楼。

哪怕她再高端,也脱离不了它是一个娱肉场所。

而且,青衣楼里,并不是所有女子都是那么高尚的卖艺不卖身的。

在这个青楼合法的年代,青衣楼不可能不做娱肉生意。

只是相比普通的青楼勾栏,在这里卖身,女子至少会获得一份保障和尊重。

而且,价格也会高点。

在青衣楼,卖艺不卖身的女子统一都会着装青色裙装和纱衣,若女子身穿青衣,则说明女子只卖艺不卖身,她们最多做到陪唱,陪酒,但客人不可强求,若是强求的话,自有红衣出面。

而青衣也并不是一直都是青衣。

若某天某位青衣忽然觉得娱肉也不是不可,选择脱掉青衣,换成锦绣霓裳,那就说明,她选择了另一条路。

当然,青衣一旦褪去,就再也无法穿上。

青衣的改变,有且只有一次。

在青衣楼,但凡不穿青衣的,穿的其他颜色的女子,统称花衣,这类姑娘就和普通的青楼一模一样了,陪酒,陪喝,陪...咳咳,只要不拖欠花金,你出钱,花衣出力,仅此而已。

因此,在某些嫉妒亦或是和三衣楼有过节的势力,依然会将三衣楼当做烟花之地。

所有被三衣楼接济的女子,大多都会背上一些污名。

所以,若不是真的走投无路,还真没有几个女子会去找三衣楼求助。

在这种情况下,接济马大娘或许是没问题了,但是,问题就在于,马大娘愿不愿意接受这份好意了。

或许马大娘是无所谓,问题在于二丫头。

在她还未长大之前,一旦加入三衣楼,她后面一生基本就和三衣楼挂上钩了。

现在她虽然生活的苦,但至少她还是农籍,而一旦进入三衣楼,她就会直接掉到贱籍。

是的,在九州,就算是户籍都有高低之分。

各州情况不同,但大致的还是相当的。

例如在凰朝,官籍最高,商籍次之,然后是农籍,最后就是贱籍和奴籍。

这农籍虽然普通,但至少,还能自己当家做主。

而贱籍和奴籍则不同。

这两个户籍属于附庸,必须挂靠在它们之上的户籍上,才能在州内正常行走,未能挂靠就属于流民,和黑户是一个待遇,被发现了就会直接驱逐出境。

所以,方宁才说,自己思考的只是一个可能。

过了一会儿,白玫回来了,她带着马母和二丫头去药房那看了病,又开了药,最后送这队母女回了家里。

在这一路上,白玫也大致了解到了,马母之前一直都是一个浣衣娘。

也就是帮人洗衣服的。

靠浣衣来换取银两,照顾两个儿女,结果也不知为何,忽然身子就倒了,一倒就是一年多。

之前积攒下来的那些打算给马二做束修的银两也因为她的病耗费的一干二净。

马二不仅断了求学之路,还得到处日夜寻工,补贴家用,又要照顾母女二人。

讲到悲伤之余,马母差点哭到断气。

去了药房,那郎中也看了,说马母这个是疲病,简单来说,就是过于劳累导致身体亏损过大,受不起折腾。

这病倒也不是什么大病,只要换个干净的地方好好静养,把身体的元气养回来就行。

不过,若是无法得到静养,且继续劳累的话,很有可能就会有直接猝死的风险。

白玫为其抓了一些药,又给二丫头看了看。

二丫头正如方宁所料,纯粹就是营养不良饿出来的,也是只要好好吃饭休息就行。

不过,二丫头这身子骨已经被饿坏了,以后再长也不会有太大的改变,并且成年后,或许体质还会比常人更差点。

白玫给两人抓了药,付了钱后,又一路送着马母回到了她们住的地方。

马母她们俩人住在xc区的一片矮平房中。

而这里,便是整个通平县最鱼龙混杂的地方。

通平县的一些勾栏作坊便汇聚于此,并且基本所有的浣衣房和裁缝铺,修鞋匠等等生活类店铺也都聚集于此。

马母就居住这其中的一家小平房里。

整个平房大约就十平左右,里面一张拼接的破木床,加上一个橱柜,一张桌子就已是全部家具了。

在另一面的墙上,除了挂着几件粗布衣裳之外,还有一把小小的像是儿童玩具一样的小木弓,木弓的弓弦已经没了,只有一根已经腐朽脱相了的弓把还在墙上挂着。

在那墙角上还有一些瓶瓶罐罐,除了一些陶碗,陶罐之外,还有一些米罐,腌菜罐,堆积在角落,将厨余的味道充斥着整个房间。

这个小平房除了门,就只有一个离地约有一米五高,上下不过二十厘米的小开窗,把门关上后,整个房间就像是监狱一样压抑。

白玫没有待多久,就在马母千恩万谢之下离开了。

离开前,白玫想塞给马母一些银两,但马母坚决不收。

在她的观念里,今天她已经厚着脸皮收了方宁不少的恩惠。

药房的药她没有拒绝,那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现在必须尽快好起来,不然的话,二丫头可能会被活活饿死。

失去了马二的经济来源,她只能拖着病躯重操旧业,但若是不吃药,她知道自己可能熬不过多久,所以她只能压下心中的亏欠感,收受了方宁的医疗支助。

但多余的银两,她是绝对不会收的!

而白玫,显然还不太适应做这些事情,她有心帮助马母,但马母拒绝的实在坚决,还没经历过这种“太极推手”剧情的她,很快就被马母将银两劝回了自己的口袋。

最后白玫也只能就这么告辞了。

等到白玫离开之后,马母深深的吐了一口气。

对于人生已经是悲剧一片的马母来说,刚刚的坚持已经是她最后的骨气了,但凡白玫再推几次,她可能就坚持不住了。

最终她还是坚持住了。

不过...

低头看着乖巧到有点过于乖巧的二丫头的时候,马母心中就是一痛。

这心痛一涌上心头,那丧子之痛和对自己的悔恨之情便一股脑的再次席卷而来,而这次,回到了家里的马母,没有再继续克制,只见她蹲下直接抱住二丫头,将头埋在她的肩膀上,一手塞进嘴里,咬着手背,无声痛哭。

而那从和方宁见面一直到回来后,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的二丫头,在此时,也早已眼眶通红的流泪,但那弱小的胳膊却依然在她母亲的背后轻轻的安抚着不断颤抖的母亲。

自己以前被人欺负,或者是饿哭的时候,哥哥也是这么抱着我,拍着我的背的...

妈妈哭的好伤心...

哥哥呢?

为什么你还不回来......

二丫头在心中想到。

于此同时。

通平县城门外。

此时城门已经开了许久,早在太阳起来时,集市就已经结束了,此时城门口的行人稀少,加上太阳浓烈,就连守门的卫兵都缩在了阴凉处避阳。

而就在这时,远处的官道上,一辆马车从远处驶来。

马车的前帘被一只手缓缓拉开,一张稚嫩的小脸从掀开的缝隙中探出。

滴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通平县,眼中透露出的满是新奇。

“玉婉阿妈!这就是通平县啊!!!”

这丫头的声音清脆而又欢快,像是一只百灵鸟。

布帘之后,穿着一身淡蓝素衣的玉婉轻微瞟了眼已经逐渐清晰的城门,眼中闪过一丝回忆对着玉屏笑道。

“嗯,我们到了,这就是通平县...”

“原来通平县长这样啊,玉婉阿妈,你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吗?我能去你以前的家里看看嘛?”

玉屏这个小丫头,只要在玉婉身边,整个人就会变得十分的活泼,活泼到玉婉也有点头疼。

但头疼归头疼,这么一个小丫头天天围着自己阿妈长,阿妈短的,玉婉心中只会对她越来越怜爱。

毕竟这可是她一手带大的徒弟,玉屏小的时候,就很黏人,相处了这么久,玉屏将她当做了阿妈,她又何尝不是将其当做女儿一般看待。

“你这丫头,声音小点,吵的我头疼...”

玉婉捂着自己的耳朵,被玉屏的大喇叭叫的着实是有点难受。

这丫头也就一年没见,不仅身子长开了,这声音也是愈发响亮了。

“嘿嘿...”

玉屏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连忙坐到玉婉的身边,伸出小手帮自己的玉婉阿妈揉搓下额头。

“阿妈以前是在平安村长大的,后来被你玉颦师祖带回去,成为神女,后面就再没来过了,后来听说,有官道改制,平安村也变成了通平县,要不是这次的任务,你阿妈我都不一定还会过来...”

“一晃眼,也都几十年过去了,也不知之前的那些伙伴和叔叔婶婶们如今都怎么样了...阿妈的阿妈在生我后就去世了,阿妈的阿爸,伱也可以叫阿爷,他以前是个猎户,很厉害的,每次出去,你阿爷都会带回来好多好多的肉,那时候阿妈过的可开心了”

“后来,你阿爷在一次上山打猎,遇到了大虫,没能回来,你阿妈我在知道后,拿着一把你阿爷给我做的小短弓就偷偷进了山,结果,刚上去没多久,就遇到了野狼,要不是当时你玉颦师祖也在山上,阿妈那时候估计就得被狼叼走喽...”

说到着,哪怕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玉婉的脸上依然还留有一丝后怕。

而玉屏则是竖起小耳朵,聚精会神的听着玉婉说的关于小时候的事。

这些事,她之前可没听过,要不是这次刚好来到玉婉阿妈的故乡,她绝对不会知道这些事的。

“...还记得,那时阿妈在平安村,有一个隔壁的大姐姐和阿妈玩的最好了,陈姨对我也很是照顾,你玉颦师祖带阿妈走的时候,阿妈抱着巧云阿姐哭的可厉害了,差点没舍得离开,最后走的时候,阿妈把那把小短工送给巧云阿姐,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阿妈都没回去再看看她,现在想想也是不应该,现在也不知道巧云阿姐现在怎么样了...”

马车上,玉婉一边给怀里的玉屏讲述着自己以前的故事,一边看着越来越靠近的城墙,眼中有着几分近乡情怯。

这马车的样子十分高档,看着就知道,能雇这种车辆的人绝对有几分能量。

而作为城门的守卫,他们这些人早就练出了一副火眼金睛,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哪些人需要细查,哪些人要宽容大度。

而这辆马车,显然就是后者。

所以,那守卫只是将门帘轻轻一掀,连看都没看,就直接挥手放入城中。

眼见这一幕,玉婉皱了皱眉头,但也没说什么。

果然,这偏远县城的守备能力就是如此宽松。

难怪那家伙会逃到这些犄角嘎达一样的地方,但凡他敢去一趟大城,包准他还没进去就会被检查出来!

进了城后,他们的雇佣就结束了,结清了银两之后,穿着一身淡蓝素衣的玉婉带着同样一身淡蓝衫裙打扮的玉屏一路稍微打听了一下,便来到了一家酒楼门口。

抬头看去,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三个篆字。

【细雨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