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旧事
事关吃食，没人会不在意。
“可那孟氏的的确确是陈家媳妇！他们家带着的人，现在偷了大家东西跑了，我作为苦主，不找他们找谁？！”首先发难的难民又说。
这话乍一听在理。
可陈家不也是苦主？他们又该找谁追讨失物？追陈老太一条人命？
“说的没错！既然是陈家人里出了贼，他们就必定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就是！”
又有两名难民出声附和。
丢了粮食，失去了后续赶路的依仗，这些人便不再论情理，只想讲利益，一定要找个人为他们的损失买单不可。
可有不讲理的人，自然就有明理的人。
“人家里老太太刚去，你们就来追责？有没有人性啊？”
“这一路多亏陈家照拂，我们没费什么其他力气便走了这么远，你们这时候这么做，也太忘恩负义了！”
“做什么拦着人家料理后事！缺不缺德啊！”
一声一声的指责传来，渐渐将那三个冷血难民的声音淹没。
这时候江淑霞站了出去，红肿的双眼中泪光莹莹，可神情却是淡淡的。
“我代表陈家，谢过帮我们说话的诸位。”
思索片刻，她又说：“大家也知道，我们家老太太骤然辞世，须得加紧处理后事，可能需要一日，两日，甚至三日……”
“你总不能要我们都在这里等着你家处理后事吧？”首先发难的难民又抓住了机会开口。
有人当即附和：“两三日时间，够我们走好远了。”
江淑霞神情不变，看也不看出声的两人，只继续自己未完的话。
“我之所以说明情况，就是为大家着想，不想耽误大家。”
她顿了顿。
“我家从没有要求任何人必须跟着我们赶路，眼下家中出了大变故，行程耽搁是必然，因此，大家想提前走的这会儿便可以立即出发，已经上了官道，一路向前总不会错。”
“这怎么行？”首先发难的难民脸色一变。
顾烨霖终于皱起眉头，“你这是既想跟着陈家享受便利，又不想等陈老太后事结束？”
那难民脸上有些挂不住。
“呸！真不要脸！”牛大娘直接开口骂。
“你们那些有任何意见的人，现在就可以滚了！”张铁春也毫不客气。
那三个带头挑刺的难民面面相觑不说话。
张铁春直接撸起袖子亮拳头，“滚不滚！”
牛家三兄弟齐齐前走了两步帮他壮势。
“走就走！”首先发难的难民骑虎难下，只能过去叫上家人，提前离开。
其余两个附和的难民却是垂着头不动作，没有半点要走的样子。
江淑霞没有理会，领家人再次道谢后，便继续和大家商量陈老太的身后事。
说话期间，陈崧脱掉自己宽大的外衣，含泪去将陈老太头脸和上身盖住。
陈伊伊跟着他一起，过去在陈老太身边坐下。
有娘住持，她便想最后再陪陪奶奶。
因为自己身上经历的这些事，她忍不住就在想，如果奶奶也是穿越了呢？
会去现代？
还是去另一个历史上不存在的朝代？
这么想着，她心里就能轻松一点。
又坐了一会儿，她对系统说：“谢谢你。”
系统的上线提示音立刻想起，不过没有其他回应。
陈伊伊继续说：“我刚才真的特别崩溃，要不是你扣我分，我都腾不出脑子去想别的。”
这话听来阴阳怪气，但她是真的觉得感激，也能领会到系统的用意。
前世外婆走的早，她那时候还算懵懂，加上后来急着成长，努力变强，对于亲人离世的痛苦，并没有过度深刻的印象。
所以当再一次经历这些的时候，她完全接受不了对她这么好，和她这么亲的老人就这么突然离世。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觉得遗憾，以及不甘。
她的很多想法，很多打算还没有告诉奶奶。
她觉得自己没能让奶奶真正地享受到任何东西。
那种难过无法用言语形容，她只知道自己一度哭得喘不上气，哭得想要呕出心肺。
“伊伊。”
江淑霞的声音响在头顶。
盘腿托腮，对着逝者发怔的陈伊伊缓缓抬起脸来。
她眼里没有眼泪，但眼眶肿的厉害。
“娘。”她开口，沙哑又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听起来可怜巴巴。
“嗓子哭喊坏了，先别说话了，奶奶就在旁边，要心疼的。”
江淑霞忍下泪意，说着弯身抱起她，“地上凉，别病了。”
陈伊伊嘴唇动了动，下意识地想出声，不过最后还是合上嘴唇，摇了摇头。
“伊伊，记得奶奶的名字吗？”
陈伊伊点头。
所有人总管奶奶叫陈老太、陈大娘，仿佛冠了夫姓，便没有了自己。
然而她知道，奶奶本名叫马洪萍。
一个“洪”字，让名字听起来十分大气，就和奶奶为人一样。
她总是慈爱平和，又仁善宽容，很有主意，却愿意听劝，不会过于强势。
“奶奶这么好，要是有下辈子，她肯定会享福的。”陈伊伊还是忍不住张了口。
听着她时有时无，发声十分费力的嗓音，江淑霞摸了摸她的脸，又一次轻声提醒：“娘都知道，别开口了。”
陈伊伊又点了点头。
“知道么？当初遭遇变故，娘不得已嫁进陈家时，其实很不甘心。”江淑霞回忆着自己那时的样子。
“我当时还年轻，总认为爹娘让我学字念书，画画弹琴，不是为了让我有朝一日嫁给庄稼汉，和他面朝黄土背朝天，日日为温饱奔忙，庸碌蹉跎一生。”
“可那时已是孤儿，且婚事下定的我没有任何没办法。”
陈伊伊抬眼，本以为会看到娘亲自怜的模样，谁知却看到她嘴角挂有淡淡的笑容。
“进陈家门的第一天，我学着村里别家媳妇那样起了个大早，打算自己摸索着喂鸡喂猪，然后忙碌一家人的早饭，可你奶奶拦住了我。”
江淑霞回望她，眼里全是回忆之色。
“她让我和你二叔一起，教你爹和三叔认字读书——你二叔沉迷医术，为了看医书，自己在学馆外面偷偷学认字，但先生教的差，学得不大好——我那时候就觉得，你奶奶和普通农妇不太一样。”
陈伊伊眨眨眼，这何止是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