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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掰了

“你啊,这辈子就活了一张嘴,结果还没活明白。”金海指着铁林说。

“那怎么办啊?我这什么都没问出来,回去没法交代,以后少不了烦你。”铁林破罐子破摔了。

“嘿?我特么上辈子欠你的,回去跟伱们头儿明说,就说我不允许保密局的人来见田丹,你也不行。”

铁林激动道:

“别介啊大哥,咱们是兄弟啊。”

“咱们是兄弟,可你是保密局的,我是剿总的,你来见田丹,我头上顶着雷呢,是这个理儿吧?”

铁林不得不承认,点了点头:

“是这个理。”

“所以啊,我不让你见田丹你也别怪我,有本事让剿总给我下命令,我立马放行。”

“知道了。”

铁林忽然想起田丹的话,问金海:

“诶?大哥,高斌是怎么回事啊?田丹怎么知道他?”

“有些事你不知道的好。”

金海越这么说,铁林越好奇,他觉得金海和高斌有事瞒着自己。

“大哥,这就是你不对了,你可是跟我们拜了把子,没有跟高斌拜把子,怎么到头来你们感情比对我和天儿都好。”

金海笑了:

“因为斌子比你们两个对我都好。”

得,铁林吭哧瘪肚了好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行了,赶紧走吧,还指望我给你泡茶啊。”

...

傍晚,高斌正搂着小翠在家听戏呢,这年头也没别的娱乐活动,突然,监狱的华子着急忙慌的冲了进来。

“高师傅,高师傅,快去警署看看吧,天哥又闹起来了。”

高斌眉头一拧,气势没搂住,把小翠吓得一激灵。

“他又整什么幺蛾子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抓了个屠夫,那个屠夫说小朵死的那天晚上,看到狱长在警署附近出现过。”华子焦急的说。

“这事儿不都聊明白了吗?怎么又回去了,服了,走吧,去看看。”

王启明已经将他的外套拿进来了:

“少爷,多穿上点,晚上冷。”

喊上祥子,拉自己去了白纸坊警署,华子在后面跟着跑,这体力可比踢球的好。

进了警署,高斌就看见金海和徐天大眼瞪小眼,谁也没说话,铁林在一旁傻站着,也不知道劝劝。

高斌进去,二话不说,直接抽了徐天一巴掌,把所有人都扇蒙了。

燕三想要上前,被高斌伸手一指:

“没你事儿!”

转头看着徐天:

“知道为什么抽你吗?”

徐天左脸一个通红的大手印,点了点头:

“知道。”

“知道就好,行了,人齐了,说事儿吧,今天要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我还抽你。”

徐天拿出杀小朵的凶器,默默往里走,众人跟上。

来到牢房前,徐天问:

“大哥,你见过他吗?”

金海跟在后头,瞥了屠夫一眼:

“不认识。”

徐天又问屠夫:

“你见过我大哥吗?”

屠夫看到阴着脸一身气势的金海,有点怂了,不敢说话。

徐天支棱起来:

“问你话呢,你特么见没见过我大哥。”

“那我是见过还是没见过啊?”屠夫蒙了。

“照实说,你特么见没见过问我干嘛?”

“没,没见过。”

铁林问:

“天儿,这是干嘛呢?”

高斌嗤笑:

“能干嘛,为了个女人发疯了呗。”

徐天红着眼眶问金海:

“小朵出事儿那天晚上,你从斌哥那边离开,回了家,可后来你又出去了,出门就出门,为什么瞒着不让大缨子说。”

金海轻轻一笑:

“大缨子不想说那是她的事儿,我可没不让她说。”

“好,那天晚上,有人看见你一手血从菜市口那边经过,那天晚上,这个屠夫的刀丢了,就是杀小朵的这把,菜市口穿过教子胡同就是白纸坊。”

金海接过刀,在屠夫面前晃了晃:

“你那天看见我了?”

屠夫不敢说话。

“看见就说看见,别撒谎,要是让我知道你撒谎,人就是你杀的。”

屠夫赶紧道:

“看见了,真真的看见了。”

金海转身回外面椅子上坐下:

“来,怎么坐下慢慢聊。”

徐天没坐,高斌和铁林都坐下了。

高斌就跟看热闹似的,还抓了把瓜子儿磕起来。

“咱们仨异性兄弟是怎么结的?我怎么忘了?”金海故意这么问。

铁林站起来说:

“我跟大缨子结婚,是您的妹夫,你们两个人插香拜把子的时候,就把我给带上了。”

高斌拉了他一把:

“打住吧,没让你说。”

铁林这才反应过来,悻悻坐下。

徐天低声道:

“那年我去您狱里抓人。”

“哪年?”

“民国三十一年,一个小鬼子杀了两个女娼女支,躲到您狱里,叫他们的人往外保,我去狱里抓人,被您吊起来。”

金海拿起刀把玩:

“当时我问你什么了,你还记着吗?”

“您问我为什么当警察,我说从小就看不惯别人耍横。您说人抓了还得送司法处,等于把人放了,问我敢不敢杀。”

金海点了点头:

“小鬼子,我在狱里替你杀了,这事儿用了两年才算遮过去。转头开春儿,你找我要认大哥。你当时说的什么?”

徐天呼了口气:

“我说一日大哥一世大哥,您的事就是我的事,您家里人就是我家里人。”

“我怎么说的?”金海又问。

徐天不说话了。

铁林也有些激动:

“大哥当时也是这么说的啊。”

“小朵呢,是没过门儿,不算家里人。但是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没告诉你,我是想把刀美兰当家里人。她愿不愿意另说,我是这么想的。”金海的声音有些哽咽。

他抬头问徐天:

“我为什么要杀小朵呢?”

“我不知道大哥。”

“有什么事不能到家里敞开了聊,把我传到警局里头问话,天儿,咱们兄弟是掰了吗?”

徐天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

“所以您说啊,那天晚上您出去干嘛?”

金海气笑了:

“杀人!”

徐天打了个晃:

“是小朵不是?”

“是不是咱们兄弟都掰了,从今以后,我金海没你这个兄弟。”

徐天根本吼道:

“你就说是不是!”

“是!”

徐天崩了,眼神渐渐发狠,这是要跟金海撕破脸的节奏。

看他那样子,金海失望的摇了摇头,把刀一扔,起身便走。

铁林指着徐天骂:

“你这是干嘛呢徐天?大哥说气话呢,你听不出来啊?”

徐天看着铁林不说话,眼神闪烁着纠结,一会儿茫然一会儿坚定。

高斌拿起刀,轻声说道:

“别杵着了,找两把铁锹,跟上。”

“去哪啊斌子?”铁林问。

“跟上海哥,他会给出解释的。”

徐天立马冲进杂物房,一人拎着两把铁锹匆匆跟上。

高斌和铁林吊在后头,铁林问:

“斌子,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不用知道,用屁股猜都能猜出来,跟上吧,今晚徐天跟海哥算是彻底掰了。”

金海在最前面走,徐天拎着两把铁锹后面跟着,高斌和铁林在最后头,兄弟几个一路无言,走了一个多小时来到城外小树林。

路上,金海随手从一户人家拎了只灯笼照亮。

最前面,金海停下了,高斌他们快步跟上。

从徐天手里接过一把铁锹,在地上捅了几下,找到位置以后,他对徐天说:

“从这儿挖下去两尺,是咱们兄弟情分,土埋上,咱们的情分到头了。”

说完就开挖。

高斌在一旁看着没帮忙也没出声,铁林想要上去劝,被高斌死死扥住。

“老实呆着,别捣乱。”

高斌是真看不上徐天,所以他也不会帮着劝,彻底闹掰了才好呢。

金海动作很快,三下两下就把土松开了,往里面一指:

“自己拽出来看。”

徐天蹲在地上,扒拉开上面的覆土,拽出来一把刀,刀还连着胳膊。

金海说:

“那天晚上,灯罩到斌子家,我们给你平了事儿,但他有个手下,是个玩刀的高手,你应该看见了,我走以后,这小子一直跟在后头。”

徐天跪在那默默不语。

金海继续说:

“你哪次不是不管不顾,像个莽夫一样在前面冲,回头谁给你擦得屁股?这次也一样,你有家人我也有家人,灯罩进去了,这孙子肯定要跟我们报复,我要不收拾他,死的就不止小朵一个了。”

他指了指土里的人:

“你就没想过,把罩神拿了以后,他手底下那帮兄弟为什么没跟你算后账?你脸大啊?他们在南城什么坏事儿不敢干?”

说完,他脱下外套,撸起袖子,小臂肘窝处一刀血淋淋的伤疤,在黑夜中分外刺眼。

“来,把刀抽出来比一比,看看是哪把刀伤的?”

指着土里的人:

“这孙子不好弄,我弄一女的至于受伤吗?”

徐天表情狰狞,内心慌得一匹,显然他意识到自己又犯蠢了。

“你关起来那人看见我一身血,就没说过他那把刀什么时候丢的吗?我杀完这小子,再跑去教子胡同偷把刀,满世界找小朵杀了她,你觉得合理吗?”

“大哥我错了!”徐天低下头。

铁林来了句:

“大哥,您要是早说出来,天儿也不至于多想。”

“我干点什么事为什么要说?什么年月了?杀人是好事儿吗?我满世界宣扬?”金海冲着铁林怒骂。

高斌上前,捡起扔在地上的外套给金海披上,随后拍了下他的肩膀:

“回吧海哥,怪冷的。”

目送俩人越走越远,铁林指着徐天怒其不争:

“傻了吧?大哥那么仗义的人,亏你想得出来,他杀小朵!”

“可是大哥还是杀人了。”

铁林愣了:

“你特么是不是疯了?他不是替你杀得吗?”

“我没让他杀!”

“徐天你怎么说话呢?”

“我是警察!”

“你别又跟这儿来劲啊,大哥帮你平的事儿!这人就该死!”

“什么人该死?什么人又不该死?”

“伤害咱们的人就该杀!别说的跟自己没杀过人似的。”

“我抓过人,抓过很多人,送司法处,送监狱,他们死不死不是我能决定的。”

铁林嗤笑道:

“三一年那小鬼子不算了是吧?”

“那是两国交战,而且是小鬼子。”

“现在也战着呢,外头打的正热闹呢。”

“不一样。”

铁林也气笑了:

“行,合着理全在你这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我没这么说。”

铁林从来没想到,自己还有给人上课的一天:

“我特么算是明白了,大哥说得对,咱就应该掰了。”

“我没那意思!”

“您还没那意思呢?那你说你算哪条道上的?要是白道,就别论兄弟,别整江湖那一套。你要是插香,那就别跟我们讲官面上那一套!”

铁林把铁锹一扔:

“自己埋!”

...

金海没回自己家,去了高斌那。

今天他算是把心伤透了。

让王启明烫了两壶酒,高斌陪他边喝边聊,聊得也都是风花雪月的事儿。

还好金海是那种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换个心眼窄的,这会儿指不定怎么郁闷呢。

“你怎么不劝我?”

喝的差不多了,金海忽然问。

“你知道我一向瞧不上徐天,就是个被惯坏了的小少爷,这辈子就这样了。”高斌如实说。

“那你还愿意教他功夫?我可听说了,他现在功夫见长。”

“那不是看你面子吗?”高斌给他倒了杯酒。

“呵呵,谢谢你呗。”

“别介,少跟我来这套,咱们也是兄弟,虽然没插香,可要是没有你,也没有我的今天。”

金海叹了口气:

“行,走了个兄弟,又来了个兄弟,我金海不亏,来,喝酒!”

“喝酒!”

人有心事的时候,酒不醉人人自醉。

更何况金海没少喝,没一会儿就醉倒了。

让两个徒弟进来把他扛到厢房休息,高斌一个人站在院子里透气儿。

正活动肩膀呢,王启明进来说:

“少爷,徐记车行的东家在外面呢。”

“嗯?徐允诺?他怎么来了?”

“没说什么事儿。”

“让他进来吧。”

“是。”

很快,徐允诺被带进来,抱拳道:

“高师傅,这么晚叨扰了。”

“被这么说徐叔,您有事儿?”

“铁林回来了,把事儿跟我说了,徐天这个混小子不懂事,我来替他给金海赔个不是。”

高斌一抬手:

“徐叔,没必要,这件事咱不提了,以后各论各的,见了面我们还得叫您叔。”

“高师傅,做人得讲理,尤其是讲老理,这小的没有小的样,我这个老的,不能不懂事!”

“徐叔,你不能照顾徐天一辈子,以后的路,得让他自己走!”

高斌这句话算是说到正路上了,也让徐允诺不知道如何往下接,整个人瞬间苍老不少。

“那你们几个这就算掰了?”

“嗯,掰了吧,不是一路人,没必要走一辈子,而且我敢跟您打赌,就算徐天想明白了小朵这事儿,金海杀的那个刀手,在他那也过不去。”

徐允诺是了解自己儿子的,他知道高斌说得对。

“天儿晚了,徐叔回吧。”

“等等,高师傅,你之前要入伙徐记车行,这事儿还...”

要是没有今天这出,徐记车行肯定要投,可现在...

“算了吧,就当我没提过。”

“唉...知道了,不管如何,高师傅,这事儿是我们家做的不对。”

“明早海哥起来我会跟他说的,快回吧。”

高斌让祥子把人送回去,这是他该尽到的礼仪。

...

转过天儿来,高斌起了个早,倒不是不想睡懒觉,是因为徐天。

这小子在门外站了一宿,试图求得金海原谅。

王启明进来汇报,问该怎么办。

高斌说凉拌:

“他愿意站就让他站着,不用跟金海说。”

“知道了。”

既然起来了,高斌也不想睡了,昨天喝酒头疼,于是问。

“今儿不吃豆浆了,吃点新鲜的?”

“少爷,您要是不介意的话,咱们吃炒肝儿怎么样?”

高斌眼前一亮的感觉:

“这个主意好。”

他磨挲着下巴,吩咐道:

“派人去天兴居买几碗炒肝儿,来几斤包子,路上要是有卖炸灌肠的,也来点。”

王启明点头应是。

这民国的浪漫,有一多半在吃上。

都说这个年月穷,可穷有穷的浪漫,在吃这方面,咱们国家的人可从来没亏待过自己。

炒肝是由开业于清同治元年的“会仙居”发明的,1900年前后,在原来售卖的“白汤杂碎”基础上,去掉心和肺,并且勾了芡,从而形成流传至今的炒肝。

所谓白汤杂碎,其实跟羊杂汤差不多,只不过用的是猪下水,现在基本失传了。

1930年,另外一家炒肝老店天兴居在会仙居对面开业,因为选料更精、采用味精、酱油等当时的新式调料代替原来的口蘑汤等,生意逐渐盖过了会仙居,如今可是炒肝儿界的头牌。

小吃名进了歇后语的似乎并不太多,炒肝就是其一,足见它的受欢迎程度。

旧时有“会仙居的炒肝——没早没晚”、“猪八戒吃炒肝——自残骨肉”的说法。

原来会仙居的炒肝价廉物美,而且营业时间长,从早到晚不间断,随时去都能吃得满意而归;

至于第二条歇后语就更不用解释了,猪同志又一次体现了“浑身都是宝”的献身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