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笑着取出竹筒里的信纸打开，下一刻，脸上的笑容僵住。
阿傲和萧将军心头皆是一惊，同时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楚昭又把信看了一遍，神色凝重道：“长风口一役战事失利，张行舟负伤。”
“啊，怎么会这样，张将军的伤严重吗？”萧将军急急追问。
“应该是严重的，不然王爷不会特意写在战报上。”楚昭说道。
萧将军更急了：“那怎么办，张将军不会死吧，王爷他们会不会……”
“你闭嘴，少说这些不吉利的。”阿傲沉声打断他，“战场上局势瞬息万变，一次失利算不得什么，张将军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也不会有事的，你不要在这里制造恐慌，自乱阵脚。”
萧将军被他凶得缩了缩脖子，人也冷静下来：“是是是，我错了，我不该自乱阵脚，王上不要被我影响。”
楚昭什么阵仗没见过，自不会因他几句话就受了影响。
“长风口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本就不好攻克，何况如今天寒地冻，靖南军不习惯寒冷的气候，偶尔失利也属正常，待我修书一封，为王爷指点一二，另外再配些上好的伤药一并送去。”
她顿了顿，终归还是放心不下张行舟，沉吟一刻道：“实在不行，就让云七去一趟吧，派一支轻骑军日夜兼程护送他过去，顺利的话，几日便可抵达。”
“那要是不顺利的话呢？”萧将军脱口而出。
阿傲气得想给他一刀：“你小子到底会不会说话？”
萧将军忙给了自己一嘴巴：“我错了我错了，一定会顺利的，一定会顺利的。”
“行了，别打了，你去把云七给我叫来。”楚昭说道。
萧将军应声，一溜烟地跑了。
楚昭靠在椅子上，发愁地捏了捏眉心。
阿傲见她忧心，思忖片刻道：“王上，要不然，我和云七一起去吧！”
“你？”楚昭放下手看向他，“你去干什么？”
“保护云七呀。”阿傲说，“王上不是不放心他吗？”
“算了吧！”楚昭摇头，“本来我只是担心他，你去了，我还要连你一起担心。”
“……”阿傲无言以对，只好放弃。
没多久，云七跟着萧将军匆匆而来，在路上他已经听萧将军说了大致情况，进门便没有废话，直接问楚昭：“老祖宗，我什么时候出发？”
楚昭说：“西北那边战火连天，此去必定凶险万分，你考虑好了吗？”
“这有什么好考虑的，将士们上前线都不怕，我一个后方人员怕什么？”云七说道，“老祖宗不要为我担心，我们学医本就为救死扶伤，何况此去救的还是保家卫国的将士，即便真的出了什么意外，那也是死得其所。”
“不许这样说。”
楚昭的声音一下子就哽咽了，从书案后面走出来，走到他跟前，双手扶住他虽清瘦却挺直的肩膀。
回想两人初见，这孩子被方家的家丁抬着扔到大街上的情形，距今不过半年光景，他却已经从一个青涩单纯的少年，成长为有思想有担当心怀天下的大医。
所谓大医，必有大义。
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
因此，大医论的不是年纪，经验，而是医者仁心，慷慨以赴。
“阿七，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也是个好医者，这一点，从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
楚昭含笑轻拍他肩膀：“我看人的眼光从不会出错，我知道你将来必能成为一代名医，成就或可在我之上，所以，你此行要好好保重自己，要时时谨慎，处处留心，不可轻易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要为我，为云家，为大晏，为天下苍生保护好我们未来的神医，好不好？”
云七被她逗笑，笑着笑着却红了眼眶：“老祖宗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未来的神医云七针的。”
“好。”楚昭笑道，“那我们就在京城等着云神医和靖南军一起凯旋而归。”
两个时辰后，冯观岚遵照楚昭的吩咐，亲自去军营点了三百名轻骑军，护送云七和一大批名贵药材紧急赶赴西北战场。
云七走后，楚昭命冯观岚通知礼部，尽快准备三皇子的登基大典。
皇位不定，民心不安，社稷不稳，只有尽快让皇帝登基，其余的才能慢慢步入正轨。
腊八这天，是钦天监看好的黄道吉日，登基大典在承天殿隆重举行，三皇子在礼部官员的引导下焚香祭祀，告慰先祖，正式登基为帝，改元盛平，取盛世太平之意。
作为先祖的楚昭，以摄政王的身份坐在观礼席上，心中感慨万千。
萧驰，你看看，我们的重重重重重……孙子都当皇帝了，你也该现身了吧？
你个没良心的，到底要我找到什么时候呀？
典礼结束后，楚昭没有立刻起身，一直坐在那里，等所有人都走了，才和冯观岚一起离开。
这时候，整个承天殿已经安静下来，只剩下凛冽的风卷过空荡荡的殿宇。
楚昭抬头看了眼高耸入云的屋脊，又低头看向脚下的地砖。
那些曾被贺云阶的鲜血染红的地方，已经洗刷得干干净净，连砖缝里都找不到一丝痕迹。
如同他这个人一样，世间从此再没有他的痕迹。
“今天的腊八粥还不错，让人送一碗去小阁老的坟前吧！”楚昭轻声说道。
冯观岚看了她一眼，似乎很意外，又似乎并不意外。
“好，我回头就叫人送去，这么久了，难得陛下还惦记着他。”
“已经很久了吗？”楚昭惊诧道，“怎么我总觉得他才刚刚离开？”
“嗯……或许是陛下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他吧！”冯观岚半是玩笑半认真地打趣。
“哈。”楚昭笑了下，伸手点他额头，“一句话你记了这么久，总不会是吃醋了吧？”
冯观岚被她点的脑袋往后仰，委屈道：“也许吧，我就见不得陛下对别人比对我好。”
楚昭无语：“所以现在你如意了。”
“没有。”冯观岚更委屈了，“臣最近发现，陛下貌似对那个阿傲也很好。”
“你差不多得了。”楚昭笑着瞪了他一眼，想说阿傲是个孩子，转念又想到阿傲回回强调自己不是孩子，又默默把那半句话咽了回去。
冯观岚适可而止，换了话题：“有件事我想问陛下很久了。”
“什么事？”楚昭问。
冯观岚四下看了看，小声道：“太后真是贺云阶的母亲吗，陛下是如何得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