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卸磨杀驴
九年前，洪武皇帝以‘谋不轨’罪诛宰相胡惟庸九族，同时杀御史大夫陈宁、中丞涂节等数人。很多人都知道那是皇帝在废除丞相，废中书省，其事由六部分理。
这样的一个操作使得延续千年的丞相制度宣告终结，皇权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
但是那些事情已经过去快十年了，很多人都以为这件事情也就是这么结束了。
哪怕这些年也陆陆续续出现了有人是胡惟庸同伙，不过那都是小案子。对于朝堂的影响，那也是相对来说比较有限的。
只是那一切也都是一些人的想法而已，现在是时候进行进一步的清理了。因为几乎没有了外患，自然也就意味着皇帝可以放开手脚了，要将有尾大不掉之势的淮西勋贵集团清理一番。
这不只是单纯的巩固皇权，这也是因为淮西勋贵太过强势，将文官集团压制的喘不过气。
哪怕老朱不太看得上一些读书人，不过作为皇帝也需要保证朝堂的平衡。
锦衣卫指挥使毛骧忽然上奏，在清点的蒙元的战利品当中发现了胡惟庸和蒙元皇帝书信往来的证据。这一切，也都是从蒙元太子天保奴的口供当中得到了印证。
这一下老朱暴怒了，宣布彻查此案，由太子亲自主审此案。
朱雄英老神在在，站在朝堂上的他没有闭目养神，只是沉默不语。只不过在老朱暴怒的时候，朱雄英赶紧跪下，和满朝文武一样口称‘有罪’、‘陛下息怒’。
退朝后的朱雄英将延安侯唐胜宗叫到了文渊阁，胡惟庸案现在彻底要扩大化了。虽然唐胜宗基本上是安全了，不过这个时候也不能耽误了，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
看着有些面色不对劲的唐胜宗，朱雄英笑盈盈问道，“延安侯，胡逆与元主勾连之事，难道你有所察觉？”
唐胜宗扑通一声跪下，连连叩头，“还望殿下明鉴，臣岂敢有如此大逆不道之心！”
朱雄英不置可否，意有所指的说道，“胡逆本为小吏，投效韩国公门下，本为同乡、再结姻亲。前些年韩国公不在朝堂，就举荐胡逆为右丞相。想当初汪广洋、刘基等人何等风光，不也只是淮西人出手，顷刻覆灭而已。”
跪着的唐胜宗更是胆寒，浙东文官集团现在有些实力，但是早些年汪广洋被杀、刘伯温高老后死的莫名其妙，很多人都知道那是淮西勋贵集团出了不少力气。
看着唐胜宗，朱雄英直接问道，“听闻早些年，延安侯倒是和胡逆来往颇多。”
唐胜宗重重叩头，汗流浃背的他忙不迭说道，“殿下，早年胡逆瞒上欺下、结党营私、为所欲为。曾有军政大事不上报陛下，就自行决定执行。他手中操纵着生杀黜陟之大权，忠臣义士敢于直言者，皆遭到胡惟庸的陷害。朝野之中人人畏惧，心中虽恨，但口不敢言。”
这就是半真半假了，胡惟庸确实有不法之事，也有弄权之举。不过那时候的胡惟庸就算是再厉害，也不可能在老朱的眼皮子底下为所欲为，很多的事情甚至是老朱故意让胡惟庸做大。
唐胜宗小心翼翼说道，“臣早年行事荒唐，因擅驰驿骑被夺爵、降职，臣愚昧，曾贿赂胡逆。”
朱雄英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唐胜宗，这人看起来还是有着那么一些小聪明的。
唐胜宗的所作所为其实大家都心里有数，他确实是曾经犯法被夺爵。只是这个早年军功累累的第一侯爵，实际上被闲置很久了，只剩下一些空头衔、名声了。
现在这半真半假的话，既解释了自己曾经和胡惟庸有些来往的缘由，也表达了自己还有一些报效朝廷、想要光宗耀祖的心思。
当然了，也是隐晦的表达自己的胆子小，一个没有爵位的胡惟庸都能将他吓唬住。这就说明俺没有不臣之心，俺胆小不敢胡作非为啊！不管是早些年枉法，还是被胡惟庸恐吓，那都是臣愚钝不堪！
反正胡惟庸已经死了，那就是一个逆贼，现在也死无对证。也是因为唐胜宗有底气，他和胡惟庸虽然有些来往，不过真的没有那么密切，绝对不是什么胡惟庸党羽。
朱雄英笑了笑，随即说道，“元宵之前，信国公告老返乡，东南沿海之地防卫倭寇、沿海筑城之事耽搁下来了可不成。你且回去好好想想，该如何整肃沿海防卫、要地筑城之所，也拟个章程与本宫。”
唐胜宗愣了一下，随即脸色涨红、激动大声回答，“臣谨遵皇太孙殿下教谕，殿下千秋！”
由不得唐胜宗不激动，大明开国差不多二十年了，可是在开国后，他唐胜宗这个第一侯爵就高开低走，哪里还有曾经的风光。也就是去年和殿下北伐，这才似乎受到了点重用。
本来还以为是胡惟庸那逆贼害人，还在胆战心惊。可是谁能想到惊喜来的这么突然，忽然间就被殿下委以重任！
沿海筑城、防备倭寇之事，此前可是信国公汤和负责，那可是陛下的心腹。而现在呢，这么个重任落在了自己身上不说，主要还是太孙殿下提携，这算是入了太孙门下了！
本来以为再也没有机会独领一军、进入权力中心，哪知道黯然了许久之后，忽然得到了机会。
有些激动、有些亢奋，唐胜宗更是信心满满，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做好一些事情。
胡惟庸那逆贼做的恶事与他延安侯无关，只要踏踏实实办好太孙殿下交代好的事情，这就比什么都强了。这些不只是保住延安侯府富贵的契机，这也是重回中枢的机会。
朱雄英笑了笑，对何忠贤说道，“将高丽那边的邸报送些去天界寺，让道衍和尚不要总是想着念经诵佛。和儒家、道家来往倒也可以，也要踏踏实实做好事。”
何忠贤自然传旨就行，皇太孙觉得道衍和尚不务正业，他就是不务正业，没什么好怀疑的！
就在朱雄英准备继续研究一下五军营、三千营的编组之事时，张长平小声说道，“殿下，皇太子殿下宣召了。”
朱雄英起身，虽然不知道有什么事情，那就去看看。反正也就是几步路的事情，距离文华殿不远，溜达着也就到了。
到了文华殿，朱雄英一本正经行礼，“儿臣参见父王殿下。”
朱标指了指殿门，“真要是懂礼数就滚出去，等为父宣召入殿再进来。”
“爹，那就不是俺说了，肯定是你跟前人办事不得力。”朱雄英嬉皮笑脸的，反正他肯定不会错，“俺记得有人传了旨，这些人该敲打收拾才好。”
朱标抬起头，对朱雄英说道，“唐胜宗那事就算了，俺给伱留着。真要是俺说，杀了也就杀了。年岁也不小了，估计也用不了几年。”
朱雄英就嘿嘿笑了起来，说道，“还指望他给俺练兵练人，好些武勋子弟虽有些本事，不过到底少了历练。唐胜宗这人打仗还是有些谋略，这些时日练练手，带出来武勋子弟就好。”
听到这个解释，朱标也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朱标还是提醒，“那就让他在外头练兵、练将，这人不好再回朝堂。真要是掌兵，也莫要让他独领一军，你可明白？”
朱雄英自然也明白了，那就是唐胜宗最好的结局其实就是死于任上，想要回到朝堂中枢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了。皇帝和太子都不允许，这也注定了唐胜宗的结局。
不过朱雄英也没有什么好不满的，唐胜宗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想了想，朱雄英还是问道，“爹，胡惟庸那案子，可要俺出力？”
“那你就找些锦衣卫的罪证。”朱标云淡风轻的说道，“锦衣卫这些年也做了不少恶事，上上下下也是怨声载道了。铲除了胡惟庸党羽，锦衣卫该歇歇了。”
什么叫做卸磨杀驴，朱标的这一手就属于典型的卸磨杀驴。
早些年故意壮大锦衣卫的权力，就是让他们收拾文臣武将。现在这把刀很锋利，用着也顺手。不过为了平息朝堂上下的怨言，也是时候暂时收起来这把刀。
这也对，锦衣卫现在也确实有些跋扈了，是时候收拾锦衣卫了。一个劲的壮大、纵容锦衣卫，那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当然朱雄英很清楚，他的祖父和父亲暂时裁撤锦衣卫，那可不是说打算自废耳目。只是稍微的平息一下怨言、敲打锦衣卫而已，而不是像有些皇帝一样被人怂恿着主动放弃这样的特务机构。
“那这事好办，都不用俺构陷，锦衣卫枉法之事太多了。”朱雄英信心满满地说道，“到时候让祖父当众烧了一些锦衣卫的刑具，收了他们的审讯之权，这也就行了。”
朱标开怀大笑，骄傲说道，“俺们是想到了一块，锦衣卫现在审讯都能做，那可不成。你到底是天生的帝王心思，本来俺还要和你说说。你现在自己能想明白，那更好。”
朱雄英也乐了，不过还是说道，“儿子是能想明白一些，只是手段还不熟，还得爹教教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