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乱糟糟的家事
不管朱樉心里是怎么想的，可以肯定的就是现在的他根本没有反对的余地。他是秦王不假，是诸王之长。就算他是朱雄英的叔父，也改变不了在正式的场合，他还是臣子的事实。
表情严肃的朱雄英身穿朝服坐在王座上，手捧金镶玉的玉圭，看着就非常的庄重。
朱尚炳领着三个弟弟过来了，老五朱尚灴才刚满周岁，这一趟就没有过来。
蒲城郡主和长安郡主也匆匆赶来，这样的场合她们其实也不敢懈怠。
朱尚炳看到弟弟妹妹都来了，立刻向前一步，“臣弟秦王世子朱尚炳，悉闻长兄皇太孙殿下巡视西安，今携弟、妹叩拜。”
张长平表情严肃，朗声说道，“拜！”
朱尚炳等人立刻跪下，“臣弟朱尚炳（朱尚烈、朱尚煜、朱尚烐），叩见皇太孙殿下，殿下千秋！”
朱雄英缓缓点头，说道，“诸位弟弟妹妹，平身。”
朱尚炳等人谢恩后起身，也都乖乖的站好。朱尚烈这个次子才八岁，自然也就没有被册封为郡王，现在也就是王子而已。
在行完君臣礼之后，朱雄英朝着朱樉拱手、平拜，“侄儿朱雄英，见过皇叔。”
朱樉微微侧身，不敢真的受礼。但是这也算是仪程，先叙君臣礼、再论家人礼，这也是老朱定下来的规矩，该遵守的时候还是要稍微遵守一下。
看到朱雄英点头，张长平又朗声传话，“宣秦王妃携众秦王妃嫔入殿。”
朱樉脸色难看，而他的那些子女们一个个的表情也比较古怪了。
这时候，一个面容普通的中年妇女身穿王妃朝服，领着好几个更加年轻貌美的女子入殿。
秦王妃王氏果然不是赵敏，她表情呆板、木讷，“臣妾王氏，叩见皇太孙殿下，殿下千秋。”
朱樉表情一变，而朱雄英受礼后立刻起身，快步走下台阶，“二婶莫要见怪，朝廷礼制不容荒废。
扶起来王氏，朱雄英立刻拱手，“侄儿朱雄英，见过二婶。”
王氏稍微有些慌张，不过也没有更加的失态的行为。至于张氏等秦王妃嫔，这个时候还是跪着的，朱雄英显然没有让她们起身的意思，也没有将她们当做自家人的意思。
秦王妃嫔确实有着荣华富贵，剩下子嗣后更是地位不俗。就算继承不了亲王爵，只是长大后也是有着郡王的位子，那自然也是顶天的富贵了。
只不过这也就是生在皇家而已，她们死后甚至都很难有机会进入宗庙。就算是在秦王府的宗庙里，也没有她们的位置。顶多就是儿子孝顺，在郡王给她们立个牌位。
这是本质的区别，妻和妾的法理地位天差地别。
也就是朱樉此前荒唐，才会出现‘宠妾灭妻’的一些行为。而那些行为，自然也是老朱不能容忍的，所以邓氏被赐死。这也是朱樉哪怕再讨厌王氏，也只敢将她幽禁，不敢杀她的原因。
有些事情可以有些人不去遵守，但是很明显，不遵守一些规矩的话，到时候为此需要付出代价时就不要喊冤。
朱雄英这时候就直接说道，“二叔、二婶，你们还是先升座。尚炳今日方回西安，当喝拜。”
朱樉表情更加难看，只是这个时候也只能认了。而王氏这个时候似乎有些迷茫，但是下一刻朱雄英就搀着她的胳膊，让她入座。
朱尚炳脸色也不好看，好歹也是十岁出头的孩子了，多少也知道一些事情。
只是朱尚炳到底也是知道规矩，咬牙跪下，“儿臣今日回府，特来恭请问安。父王千秋、母妃千秋！”
朱尚炳的生母是秦王次妃邓氏，哪怕他的生母被老朱赐死，也不影响朱尚炳的地位。而朱尚炳也很清楚，按照礼法上，不要说他的生母不在了，就算是在的话，‘母妃’也只能是秦王正妃王氏！
朱樉露出一些笑容，他一直非常喜欢朱尚炳，“尚炳，起身吧。”
在一旁观礼的朱雄英这时候就开口说道，“尚炳，领你弟弟妹妹跪拜嫡母。”
朱樉脸色非常难看，起身看着朱雄英，“殿下，非要如此？”
朱雄英脸上没有表情，非常平静的说道，“二叔，俺这一次巡视关中，除迁都勘察之外，也是有诸多文武上奏二叔在封地所为。所说二叔杀了一些人，让他们无法回京。只是祖父让俺过来，看看能不能把二叔带回京城。”
朱樉一下子腿发软，别看他在西安胡作非为，可是更多的还是关起王府，他一直都不敢干涉西安地方政事，更不敢插手兵权。他在王府的一些行为，也确实让一些王府属官看不下去，他也确实为了避免消息泄露杀人灭口。
但是，真的要是回京的话，他知道按照自己的一些行为，被削除王爵都是有可能的。
他敢杀一些属官，可是根本不敢对自己的大侄子有半点心思啊。
再联想此前大侄子提出的恶谥，朱樉一瞬间真的会担心他的父皇这一次忍不了了，真的是要杀他了。
自家二叔是什么性格，朱雄英自然也知道。治理地方的能力没有，带兵打仗有几把刷子，可是因为色厉内荏的性格，自家二叔实际上算不上人杰。
看着有些失神的朱樉，朱雄英继续说道，“二叔若是不信，俺这里有俺爹的书信。”
朱雄英从口袋里掏出书信递给张长平，张长平赶紧恭敬的将信送给朱樉。历史上的老朱就曾经以朱樉过失太多为由将他召回应天府，直到太子朱标巡视关陕后才居中调和，这才让朱樉回长安。
其实阴谋论朱樉害了朱标之类的就是在开玩笑，那时候的朱樉在应天府呢。这是老朱确实看不下去二儿子的恶劣行为，同样也是为了让太子能够顺利的视察关中。
看向朱尚炳，朱雄英问道，“秦王世子，跪不下去？”
朱尚炳心里头直打哆嗦，在大本堂的时候，皇兄一直都是照顾他们的，可是朱尚炳骨子里也怕这个表面看着和善的皇兄，一众在大本堂读书的王子们，哪个不怕他们的皇兄？
朱尚炳立刻跪下，恭敬的行四拜礼，“儿臣朱尚炳，学有所成，特来向母妃复命。”
王氏木讷的表情没有半点动静，只是冷漠开口，“安，平身。”
朱雄英伸手，李景隆立刻取过一柄戒尺恭敬的跪下。
接过戒尺的朱雄英直接走向朱尚炳身后，看向没有跟着跪下去的朱尚烈，“为何不跪？”
朱尚烈都要哭了，慌忙跪下，“臣弟愚钝，皇兄见谅！”
朱雄英还是面无表情，直接说道，“伸手。”
朱尚烈还算是有点骨气没有哭，挨了两戒尺后立刻磕头，“儿臣朱尚烈，叩见母妃，母妃千秋！”
朱雄英点了点头，居高临下的看着跪下的朱尚煜，“汝母妃何人？”
七岁的朱尚煜下意识的说道，“臣弟母妃张......”
“记好了！”朱雄英立刻呵斥说道，“汝乃洪武皇帝第二十二孙，秦王第三子！汝母妃乃秦王正妃王氏！”
说完这些，朱雄英继续说道，“伸手，领罚。”
朱尚煜挨了两戒尺就哭了，但是不敢嚎啕大哭只敢掉泪。
朱雄英怒其不争，没好气说道，“看在汝尚且年幼的份上，本宫今日且不计较这些。回去抄些孝经十遍，送与汝母妃。其余王子、王妃，俱抄孝经五遍，三日后送与王妃！但凡字迹潦草、心不诚，去王府宗庙跪着。”
说完这些，朱雄英看向早就战战兢兢的一众秦王妃嫔，“汝等还干看着？还不行礼？”
一众莺莺燕燕哪里还敢说什么呢，慌忙行礼，“臣妾拜见王妃殿下，殿下千秋！”
朱尚煜的母妃张氏，其实看不上所谓的秦王正妃，也就是没有子嗣的蛮子而已。她虽说不如早年的侧妃受宠，好歹也是有着子嗣，也不用被王爷关在幽宫。
可是现在这一刻她真的怕了，平常对待王妃基本上是无视、无礼，大逆不道的话不敢说，可是没少有些阴阳怪气，哪怕是当着王氏的面也是这样。
而现在呢，皇太孙在为秦王妃做主，张氏等人也清楚的明白，她们就是‘妾’，哪怕看着现在还算是有些体面，其实也就是那回事。人家朱家人根本没把她们当回事，百年后她们也入不了朱家的宗祠，而秦王妃哪怕再是不受宠，那也是宗室玉牒有着名姓，是真正的朱家人！
朱雄英看了一眼朱樉，然后对一众秦王妃嫔说道，“早年秦王侧妃不晓人事、不修妇德，以致被赐死。其乃宁河王邓愈之女，只是乱吾朱家之纲常者，一样不留情面。汝等好好掂量，汝等有何体面在王妃跟前拿乔？！”
朱雄英看着朱樉，又说道，“侧妃邓氏被赐死，以至于秦王宫中无主，无人撙节看视因而恣纵。二叔，此举当重视才好。”
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堂堂亲王最后落得被三名老宫女毒死的下场，这不就是朱樉在宫中胡作非为，以至于下人们见了他都害怕，这一位真的做得出来不高兴就杀人的事情。
朱樉现在怕了，是真的感觉到有些怕了。他这些年在和父皇斗气、在和皇兄怄气，可是他也有自己的底气，他觉得只要自己不造反，父兄肯定不会杀他，最多呵斥一番而已。
毫不夸张的说，朱樉就是有恃无恐，所以才会有着这样的一些作恶多端。
只是现在想想看，他是真的感觉到害怕了。
皇太孙巡视关中，大家也都知道正事肯定是勘察西安和洛阳这两座城市。可是不管怎么说，作为诸王之长的朱樉都明白自己很有可能要改封了。
任何帝王都不会允许一个藩王就在京城旁边，尤其是他那雄才大略的父皇，或者是睿智贤明的皇兄，都不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更何况自家这个年少勇锐的大侄子，更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老五现在在凤阳老家，看样子这最起码是一年左右不能回开封了。堂侄朱铁柱呢，从桂林被再次带回老家种地了，看起来多半是不可能再让他就藩了。
这两位地位也非常特殊的宗室，现在谁也不敢保证他们的前程了。
老五自幼算是兄弟几个当中最受溺爱的，可是父皇和母后现在都这么严厉。铁柱作为大伯父、堂兄血脉，还不是因为作恶多端几乎沦为被废为庶人了么！
要是轮到自己呢，作恶多端的秦王被顺理成章的拿下，正好也可以为迁都扫平一些阻碍！
这些事情真的不能琢磨，因为朱樉现在是越琢磨越怕，他觉得自己被召回应天府、被废，都是很有可能会发生的。
父皇和母后现在都防着他了，要不然此前也不会下旨说大侄子不能住在秦王府！
王氏以后会怎么样，朱雄英不关心，他强调的就是秦王府上下，除了秦王朱樉以外，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在王氏跟前摆架子。她才是秦王府的主母，这一点必须要牢牢的记住！
在一众人离开后，朱雄英叹了口气说道，“二叔，你就是再不喜欢二婶，起码面子上的功夫要做一下。先前祖父就让伱以礼相待正妃王氏，你还非要将她幽囚宫中，你这是让俺爹和俺也为难！”
朱樉只能说道，“大侄子，俺看着她就来气！”
“那就不看她好了，还能有人逼着你去见她不成？”朱雄英就觉得荒唐好笑，“二叔，高门大户的，好些当家的主母都是泥胎菩萨。你把她放在旁边，谁还能挑出来理不成？”
看到朱樉不说话，朱雄英就说道，“这一次俺爹可是费了好大功夫说情，要不然二叔势必是要回京。二叔这两日就写封信回去，祖父现在心情好，多半能放你这一回。”
朱樉愣了一下，拽着朱雄英的胳膊，“大侄子，你可得救救俺啊！父皇现在心情能好才怪，俺王府里头的事情他都知晓！”
“二叔，你要当叔祖父了。”朱雄英朝着朱樉笑着说道，“这事不好让外人知道，还不到三个月。要不是二叔这边乱子太大，俺才不会说。”
朱樉呆愣片刻，随即大喜，“好啊！好啊！俺侄孙救了俺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