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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大太监，果然手足俱在活得好好的。很好，不用担心长期饭票挂了。
她顺手接过张大和尚递过来的剪刀：“多谢大师。刚才多有冒犯，陈小圆赔礼了。”
说着，陈圆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张大和尚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秦领，怎么看怎么觉得姑娘对自己说话，却句句都是讲给秦领这货听的。
他牙疼地撇了撇嘴，刚要再搭讪几句，就听秦领不紧不慢道：“可以了，过来吧。”
今日秦督主一身他淡青色锦袍，露出绯色镂空萱草花镶边，腰系金丝绣带，手持一柄湘妃竹折扇，带着几分文雅之气，看上去不似搅弄天下的权宦，倒像是个清朗才俊的读书人。
只是这位读书人大哥现在面色黑如锅底，虽是跟张大和尚极熟，可看着陈小圆从大和尚手中取物，秦领依然恨得牙痒痒，只将大手朝伸出来。
甫一伸手，他心里就一惊。
放在以往，秦领也很清楚自己和对方的身份差距，从来不曾多动半分，也绝不会做如此超出常规之举——虽有夫妻之名，但毕竟是纸面文章，做不得数的。
秦领抿了抿唇，深廓眉目有些焦躁。
缩回手肯定不是可能的了。要怪只能怪自己，今日绝对是被张大和尚看陈小圆的眼神刺激过了头，他连想都没想就向陈小圆伸出了手。
陈圆正在惴惴不安中，忽见秦督主向自己伸手，下意识就将素白小手搭在了关节粗壮的大手上。
二人同时一呆，望向对方，竟都无话可说。
张大和尚久经考验，此时也被填了一嘴狗粮渣，他看了看秦领，忽然笑起来：“督主夫人可算是赏脸来小庙了，我们秦大督主从一大早就——”
“张秋福！”秦领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少说几句你哑巴不了。”
朋友妻，不可戏，懂不懂？江湖大忌！
老张见督主大人真要动怒，随即咧嘴笑道：“好好好，我是住持我多余，行了吧？没想到啊没想到，秦督主大人也是……”
秦领怒瞪，他连忙话头一转，笑道：“督主大人也是日理万机，今日赏光。夫妇位大驾光临，老张安排些灶下拿手素食，为二位贵客洗尘。”
陈圆不动声色移到秦领背后，悄悄瞪了一眼这个古怪的大和尚。这人皮相虽好，却轻嘴薄舌，笑起来带着几分邪性，难怪第一眼看上去令人头皮发麻。
大太监千不好万不好，但相比起来，好歹人品还过得去，她又悄悄往秦领背后躲了躲。
秦领似乎背后长了眼睛，不着痕迹地挡住了陈小圆，点头道：“劳动大和尚了。”
张大和尚对知客僧关照了几句，转身回来对秦领道：“督主大人，夫人第一次来本寺，不如小僧做向导，请督主和夫人游赏几处院内风景，如何？”
秦领看了身后姑娘一眼，她虽不说话，眼中雀跃却掩藏不住，于是点点头：“有劳。”
三人这才合做一处，边走边说，边说边看，并不往香火缭绕普度众生的前院佛殿去，反行向风景舒逸的佛堂后院。曲曲折折将大半个谭渊寺后院游了一圈，最后走到寺院后园的崖壁下。
一墙之隔外，就是重岩叠嶂、隐天蔽日的管灵山。山中怪石连绵，略无阙处，站在山脚下就觉阵阵冷凉之气扑面而来。
张大和尚指着朱红山门道：“本寺只有这一道门直通悬崖，崖壁百丈之高，飞鸟不得而过，外面也无通道出山。”
听张大和尚这般介绍，陈圆仰面往上望，扣在后脑勺的席帽差点掉下，果然巍峨高耸。
如此陡峭崖壁，她想到一种可能性，随口道：“那若是有人能像飞鸟一样，从天而降呢？”
张大和尚挑眉：“从天而降？飞鸟一样？”
秦领却看了一眼陈圆，望着高崖若有所思，半晌才道：“走吧。”
回程的路线顺畅了很多，除了观赏寺内僧人们种植的奇花异草，陈圆看到西南角落里还有一株翠绿芳鲜的树木，虽是初秋季节，依然郁郁葱葱青翠欲滴，煞是讨人喜爱。
她好奇道：“那棵树为何这么绿？”如果不是大太监和大和尚在身旁盯着，她简直想上手摘两片试试手感。
谁知刚问出口，大太监就将广袖一挥，把她拦在身后：“见血封喉木也想试试？”
见血封喉木？
陈圆只在小说里见过这种东西，难道这玩意儿不是小说大师杜撰出来的奇物吗？这个世界上果真有此物？
她正好奇，张大和尚却突然问：“督主夫人不是出身西南边陲吗？这种见血封喉木，正是西南行僧带来的礼物，想来夫人在当地应该见过。”
陈圆傻眼了，她怎么能解释得清楚穿越借身这码事呢，只好含糊笑道：“西南大了去了，异宝奇珍比比皆是，有几样没见过也是正常。”
张大和尚瞧了一眼秦领，也笑：“确实。人世浩瀚，奇物不可估量，谁能阅尽世间万物呢？”
几人说着，脚下不停，三转两转便到了后院斋堂。
说是请客吃饭，张大和尚还真是请客吃饭，满满一桌素席，其实满打满算只有五道菜一个汤。
陈圆从早上到现在，只吃了些点心，就被小橘牵着上马车，此时早就饿了，便跟着秦领入席而坐。
刚坐下，她跟屁股上长了弹簧似的，噌一下站起，抬腿就要往一旁挪。
斋堂僧众人来人往，陈圆生怕跟大太监凑太近了让他烦，本打算离远点，吃饭也自在些，谁知大太监后脑勺长眼一般，一把抓住陈圆手腕，将她按在身旁座椅上：“就在这里吃。”
陈圆明白了，出门在外，她的一举一动一字一句代表的不是她个人，而有一大半是代表“督主夫人”，而督主夫人又是督主本人意思的缩略版。只可惜这事一直没人教她，直到今日，她才悟出一星半点。
藉由夹菜吃饭的功夫，她偷偷望向大太监。
这人虽装扮得像个文雅贵公子，可吃饭食不言、睡觉寝不语那一套在他眼里形如狗屁，正一边吃一边跟张大和尚商量晚上安排巡逻。
也许是事前有交代，她抬眼望四周，僧侣各行其事，全然没有人看她一眼。
如此甚好，陈圆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吃饭了。
秦领余光瞧见姑娘不再局促，也才放心，又顺手将一碟茶油蒸松菇移到右手边。
咦？
陈圆瞪大了眼，直愣愣看着眼前菜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