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乎，陈圆绞尽脑汁开始想话题。
秦领忽然睁开眼：“你在想什么？”
大太监今天晚不对劲啊，怎么一直问她在想什么呢？陈圆暗戳戳地腹诽，这家伙管得还真宽，你在辑事厂上班，就得连别人脑子都要挖出来看看吗？
殊不知多年征战与争斗，秦领的感官比常人敏锐许多，陈小圆一动脑筋，手上布巾就迟缓了些，便被督主大人察觉出来了。
见陈小圆不说话，秦领又微微阖上双目，悠悠道：“你知道，上一个大丫鬟就是在给本督倒茶的时候心不在焉，被本督活活剥了皮吗？”
陈圆手中一顿，随即又继续东一缕西一撮地给他擦头发。
前一个大丫鬟的事，她听赵瑟说过，总觉得恐怖非常。但人总是这样，未曾亲眼所见的时候，总带着一丝侥幸心理，一叶障目地以为那种事只是江湖传闻，不足为信。
没想到，今晚督主大人亲口承认，陈圆确实吓了一跳，蜷缩了一下手指，心中啧啧，果真是心狠手辣。
秦领这话说出口，便闭目竖耳，静听陈小圆的反应。一般人家女子，听说“活剥人皮”，无不花容失色心惊胆战，但他授意赵瑟跟她透露，赵瑟回来却说督主夫人只是皱了一下眉，并未吓得惊慌失措，更没有浑身发抖的心虚之状。
那么，可以得出的结论：要么陈小圆是崇王训练出来身经百战的高级死士，要么就是个实实在在的傻大妞，无从心虚，自然也就不必害怕。
秦领本有些不太相信赵瑟的一面之词，今日他猛不丁冒出这一句来，竖着耳朵听了半天，陈圆的心跳不紧不慢，除了刚才手中顿了一顿，其他一切照常，甚至动作还更麻溜了一些。
她到底有没有在听本督说话？
“活剥之苦，百倍胜于剜骨刮肉，鲜血淋漓，”秦督主继续道，“先从头顶剖开头皮，再……”
他闭眼一字一句，缓缓道来，陈圆听着就像以往某大站听书听网文小说，一边听一边走神。只是秦领的声音通透而低徊，时不时勾得她又回过神来，不得不听他啰里啰嗦絮叨。
“血液流尽，方才——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本督说什么？！”秦领终于扭过脸，发现陈圆早就魂游天外，不知今夕何夕。
“啊……督主大人不是在说剥皮之刑吗？”陈圆茫然道，“小圆听着呢！”
放、放屁！
秦领被她气得鼻子不来风，敢情他如此投入地绘声绘色描述，还注意体察她的心跳呼吸变化，可这丫头根本就没好好听！
陈圆放下手中布巾，长长呼了一口气：“大人不必吓唬小圆，小圆又不会毒害大人。”
“你……”
“赵瑟跟我说过。小圆猜测，这人是外来的奸细，自然不得好死。”
秦领哑然，只道：“.…..本督是告诉你，若是恣意妄为，本督一定不会手软！生吞活剥之刑，千锤百炼的死士都受不住，跪地求饶，你——”
陈圆抬眸看了一会秦领，正气凛然：“大人，小圆虽初入督主府，样样事都谨小慎微。但就小圆日夜观察，大人并非不分青红皂白蛮不讲理之人。”
秦领挑眉：“倒是能言善辩。”
陈圆继续：“大人手下众多能人强兵，想要探查一人底细，不可能查不到。所以，小圆想，大人自然不会随便冤枉好人，更不会对别人滥用刑罚。”
你若是敢，老娘用剑插了你！
她见秦督主愣怔，连忙又补充道：“大人刚才的话，小圆听明白了，也记下了。大人放心。”
秦领万没想到这丫头被教育了一通，却不急不慌，更没有为自己辩白，只心平气和地阐述了一番她观察到的事实，然后……就把判断权交给了他。
这，还真是让人为难。
话已说开，陈圆倒是挺轻松，转移话题道：“大人，想不想知道今日张大和尚跟小圆说了些什么？”
说实话，秦领出门带了不少高手，留下几个跟着她也很正常。即便她不主动说，秦督主想要知道二人对话细节，也并非难事。
既然如此，陈圆当然是自己将下午的事和盘托出，方是明智之举。
秦领挑眉，浓密如鸦羽一般的睫毛盖住眼眸中星光闪耀，让人看不清情绪：“你既愿意说，本督就勉强听一听。”
嗤——陈圆心里大大嘲笑大太监一番，果然书上还是有些真话的。就比如，大太监肯定特别想知道自己跟张大和尚说什么，想得都快发疯了，而这些话，从她嘴里蹦出来，肯定效果比暗卫们跟他报告要好得多。
刚刚入夜还不多久，陈圆为了拖延睡觉时间，随手挑了挑灯花，抬眼问大太监道：“大人在随州时候，是兵马统领吗？”
秦领脸色一僵。
张大和尚正在达摩斋院后厨和田央对饮，突然鼻子一痒，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啊欠——”张大和尚的肺脏都快喷出来了，两串鼻涕瞬间挂上了他俊美粗犷的脸。
田央半醉半眯眼，哈哈哈：“呦呵，有人想大和尚了！”
“想本座？”张大和尚一口酒一口花生米，怨声载道：“想本座就该来瞧瞧本座——啊、啊欠！！！”
这回连脑仁都快喷出来了。
他警觉道：“是踏马谁在背后骂老子了？操他奶奶！”
禅房中。
被“操他奶奶”的秦督主正黑着脸，被陈小圆纠缠着问以前在川秦军中的事。
“张大和尚说，大人踏平了他们的山寨，让他们无家可归，”陈圆不忘给张大和尚上眼药，随即又马屁道：“小圆想，那些土匪狡诈凶悍，大人一定是武功盖世、指挥若定，才能无往不利。”
虽然这话相当肉麻且献媚，但是从陈小圆这样一个天真娇小的少女口中说出，可信度却翻倍地增加，让人有种错觉：这是她真心话。
秦领虽不肯答话，但面色显然轻松了不少：“都是当今雄韬大略，本督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啧啧啧，说你胖，你还就喘上了。陈圆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
“大人，像张大和尚这等凶徒，您敢让他在国都附近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