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
脱、脱衣裳？
陈圆两眼顿时瞪得像铜铃，刚刚安全一些，这大太监贼心不死，又开始在我身上打主意了啊？！
秦领说完这句话就沉默了。火光缭绕，忽明忽暗，深浅不同的橘红橙黄将秦领的轮廓勾勒出一圈暗黑色阴影，眉目更加深廓。
他眼角余光瞟见陈小圆浑身僵直，一只小手紧紧攥着衣裳领口，眼神活像一只随时会炸毛的小猫。
嗤。秦领心里嘲笑这丫头，真像没养熟的流浪猫，随时随地打算给自己来一爪子。
他用手中拨火棍指了指火堆，低声道：“柴火不多，趁现在暖和，把衣服摊开烤一烤。 ”
不烤干衣裳，很快就会受凉生病的。
秦领讲话速度不快，一字一句清晰而沉稳，经常让人忘了他声音的独特，陈圆此刻反倒意外地安定了一些，只愣愣怔怔地看着他的嘴唇张翕。
“看什么？”
“我......大人的衣裳也湿了。”
陈圆有点疑惑，今日她反复入水了两三次，衣裳湿透得没有一根干纱，难道一直泡在水里的秦领就不潮湿吗？
“大人......大人先烤衣裳吧。小圆会看着火。”她期期艾艾。
闻言，秦领抬眼看了她一眼，随即垂下鸦羽一般乌黑的睫毛，继续面无表情拨弄着火堆：“我没事。”
“......晚上冷。”陈圆的声音细如蚊蚋。
如此尴尬的场面，她真是想拿脚指头在地上抠出三室一厅来。为什么我要让大太监当着我的面烤衣裳？他会不会觉得我想偷、偷看他......
偷看？
陈圆猛然发觉自己原来有如此龌龊的心理！上辈子单身汪只配抱着爱豆的照片使劲猛亲，如今一个膀阔腰细的大太监，她都不想放过——
我在想什么？？
陈圆惊恐捂着脸，不，这不能怪她，要怪只能怪干草树枝燃烧发出的噼噼啪啪声，还有弥漫在空气中的轻烟和柴火芳香，让整个山洞里的气氛变得实在太过温馨又怪异。
对面那个人说完话便又沉默了，专注的眼神与跃动的火苗接触，仿佛带着一丝怅惘，全然不打算跟她多啰嗦，更与往日趾高气昂教训她的大太监全然不同。
见大太监没有注意自己，陈圆稍稍胆子大了些。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偷偷瞥大太监的行动，瞧他平整挽起的袖子，瞧他手臂上筋脉与肌肉的跃动。
一时忍不住，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皇宫轿辇狭小昏暗空间里，大太监胸背宽阔而平坦，任她趴伏着倾听的心跳，还有他身上松木清苦的香气……
最后，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瞧得太过明目张胆，大太监却依然没有指责她。
不对劲，他不对劲。
陈圆已经被炭火烤昏了头，分不清是秦大太监不对劲，还是自己不对劲。
陈圆：“......大人。”
她太过紧张，以致于话一出口，便没了下文，更差点咬了舌头。
巴掌大小的山洞，原先应该只是供一人蔽身休憩，现在虽被陈圆收拾了一番，中间通风口处架了一小堆柴火，二人之间的空间依然狭小。
听到陈小圆唤自己，秦领扭过脸来望着她，却又见姑娘缩了一下脖子，低着头不说话。
他无声地叹口气，这姑娘一晚上都在看自己。他知道被困于此，他这种人，被她盯着看实在是不可避免的事。
但是竟这丫头如此大胆，一晚上看个没完没了。有胆子看本督，却不敢跟本督讲话？
秦领：“......”
细如蚊子哼哼的声音又从角落传来：“大人可是受了伤？——伤口浸着水，会感染的。”
“不妨事。”
如此回答，坐实了他受伤的情况。
然而他却只让陈圆烤干衣裳。
不妨事？陈圆实在不敢苟同：“大人受伤了，小圆却自己烤衣裳，心里会过意不去的。”
秦领沉默不语，却又看了她一眼。
陈圆咬咬牙，凑近了一些，果不其然，几乎在同一瞬间，秦大太监便又移出去同样的距离。
她心下明白了不少，却又更弄不清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惩罚陈小圆每夜都要陪他同床的那个大太监他是谁啊？是不是你个秦大太监啊？！
现在却畏女人如蛇蝎，你还是不是男人啊？
哦，他不是，但是也不妨碍——
陈圆忽然唇角微微挑起，原来……大太监也会紧张啊。
有了这般意外认知，陈圆顿时来了精神，眼里惊惶与恐惧全都消失，居然开始说服大太监：“大人也担心小圆受凉对不对？”
得到的只有一声冷哼。
陈圆毫不在意，熟门熟路开始解腰环：“大人......”
“你干什么？！”秦领皱眉瞪她。
陈圆极老实极温顺道：“大人不是让小圆烤衣裳吗，当然是要脱下来烤才烤的干。”
秦领：“......”
湿哒哒的衣服穿在身上又重又冷，脱了一件月青外套，拧了拧水，陈圆轻松不少。
她朝秦领一伸手：“拿来吧。”
秦领：“什么？”
陈圆一努嘴：“大人的外袍啊，湿乎乎的太沉了。”
秦领默然，过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解下披风和外袍，却并不交予陈圆，只自己找了块大石头，平展搭上去。
见大太监动作迟缓，陈圆心知他其实是不乐意的，她抿嘴偷偷地又瞧了一眼挪得更远的秦大太监。
这人目不斜视地翻转烤兔子，添柴火。很好。
陈圆随即又脱下一件中衫，两手绞动，冰冷水滴顺着她皙白手指滴答坠在地面，很快渗入土砾中。
她一边拧干衣裳，一边碎碎念：“还是大人想得周到，夜里潮湿寒冷，穿着湿衣服，确实容易生病。谢谢大人！”
秦领如何不知她的小心思，只面部抽动，并不搭理她。
一人专心烤兔子，另一个人根本坐不住。
陈小圆站起身，四下张望一番，很快相中了大太监带回来的几根长树枝，三下五除二将它们都薅干净枝杈叶片，两端横架在石缝，不一会儿便将二人衣裳全都整整齐齐悬挂在篝火旁烘着。
秦领抬眼，劈啪作响的火焰旁，墨黑织金的外袍披风与淡青月白中衫线条交错，搭在树枝上，随着火光微微摇曳，竟说不出的旖旎相称。
他垂下眼，却又被陈小圆聒噪：“大人，大人说话言而有信，岂可在女人面前食言？”
食言？
他乌黑羽睫抬起，见火光将陈小圆的脸颊映得鲜亮而柔美，仿佛给这个姑娘镀上一层朦胧炫丽的金边。
陈小圆正向他伸着雪白葇夷：“小圆都脱衣裳了，大人岂能不脱呢？小圆脱了两件，大人也得再给我一件。”
秦领就纳闷了，他什么时候说过要一比一脱衣裳比赛？这、这还像一个正常姑娘家应该说的话吗？
思及此，秦大督主脸一黑。
“你……胡说八道什么？不知羞，江湖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