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狗鼻子。
秦领下意识缩回左手，隐于袖中，冷色道：“没......”
下一刻，一双柔软而略带薄茧的手扯住他的袖口：“给我瞧瞧。”
小姑娘力气不大，却温和坚定。
秦领微怔，随即心内叹了一声，任她翻开衣袖，露出烧灼成炭的掌心。
“大人！怎么弄的？”陈圆见秦督主掌心尽是焦黑，血肉沾染在一起：“有人欺负大人了？”
这是什么口气？简直像极了家里大人要给受了欺负的小孩子讨回公道的口吻。
秦领轻哼一声，啧，妇人之见。
话还没出口，又听陈小圆问：“还说不疼？”
细软的指尖轻轻拂过伤口，虽没有接触到皮肤，可一种又麻又痒的触感却怎么也忽视不掉。
秦领想抽回手掌，低头却看到陈小圆柔软细致的脖颈，垂着脑袋正朝伤处轻轻吹气。
秦领：“......嗯。”
一个三十多岁的人，却被一个十七八的小姑娘抓着手问长问短，似乎十分可笑。秦领却笑不出来，只默然垂眸睇她的脖颈和柔软乌亮的发丝。
陈圆得了势，啧啧道：“小圆出去押镖一日，都平平安安回来了，大人整日身边高手如云，却还伤了自己。”
轻微的气流在掌心流动，原本火烫的烧灼伤口，混合着触在鼻间下的奶香味，伤痛似乎变得更加麻痒，让人越来越难以忍受。
秦领脑门上青筋微微绷紧，深邃眉目隐于阴暗中，目光却随着陈小圆的移动而游走，半晌道：“不碍事。”
陈圆抬起脸，在书房明亮的灯光映衬下，目光晶亮粲然：“大人这里可有药箱？”
秦领本不想回应，眼神却不由自主飘向书架，又眼睁睁看着陈圆站起身取来药盒。
月白衣袖绣着金灿灿繁复花边，陈小圆是专程换了衣裳才过来瞧他的。秦领不适时宜地想。
“大人，哪一瓶是烧伤药？”陈圆甜润的声音总是让他说不出话来。
在她面前，他总下意识地掩盖自己的嗓音，从第一次在地牢见她起，便是如此。
而此刻，就连老药头田央都没发现的掌心烧伤，又被她察觉，让秦领感到颇为无奈，难道自己真的没用到需要一个女人来保护？
“不必了，我自己来。”秦领颇有尊严道。
陈圆笑眯眯：“大人一只手包扎不方便，小圆帮您。“
顿了顿，她晶亮亮的眼睛又看向眼神游移的秦领：“这里是秦督主府，是大人的家。大人痛了，便可以大大方方说痛，小圆帮大人处理伤口。”
秦领：“......”
老子瞧你洗澡，你也不反抗了？所以，这里是老子的家，不是你的家？
眼看秦督主脸色越来越差，陈圆实在搞不清楚这个阴晴不定大太监到底又哪里不高兴了，只好老老实实闭上嘴，慢慢用细长银勺蘸着碧绿药膏涂在伤处。
药膏清凉，伤口厚厚敷上一层，灼痛锐减。
陈圆心里咬牙切齿，这大太监还真是难搞。松子糖也搞不定，涂药也搞不定。难道他就等着老娘投怀送抱，才能把小银还给我？
秦督主满腹心思，压根没想到陈小圆正在腹诽，只茫然若失望着陈小圆发顶。
眼前捧着碧绿药膏的陈小圆，雪白手指轻轻点在他粗糙的皮肤上。在失神的幻觉中，她又与管灵山山洞中的她重叠在一处，粉唇微微用力、帮他吸出伤口污血的模样，两相辉映，竟说不出的柔美窈窕。
明明在牢房里是只个苍白喑哑似女鬼的人，啧。
“今日在御书房，得了一块异香。”秦领突然开口，“可能与雪甲郡王案有关。”
话一出口，他自己也有些错愕。公务之事，岂可与外人谈论？更何况这证物来历机密，说出来岂不能引火烧身？
然而，他想都没想，直接告诉了陈圆。
陈圆听说“雪甲郡王案”，瞧了大太监一眼，停下了手中包扎，内心呵呵，随口问：“大人是因为这个受伤的吗？”
不知陈圆哪句话又说对了，秦领心头一烫，望向陈圆晶亮双眸，温暖橘色烛光下，瞳孔似琥珀一般光华流转。
大太监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居然露出些满足的微笑，毫不犹豫点头道：“从御书房暖笼里取出来的。”说着，秦领便指着外面花厅桌上的瓷碟里，一小滩黏稠的黑液。
陈圆麻利地打个蝴蝶结，收拾了药箱，上前观察。
被老药头烤过的异香只剩下指甲盖大小一丁点，浸在黑液泡沫中，果然带着一股似臭非臭，似香非香的怪异气味。
“别靠太近。”秦领低徊声音从身后传来，抄起她的手肘拖开一段距离：“此香怪异凶险，前晚差点着了道。”
陈圆心中一动：“凶险？”
话已出口，秦领不打算隐瞒，一五一十将前天审问雪甲小郡王前后和皇宫里遇到的情况简单与陈圆说了一番，听得陈圆心惊肉跳。
“你怎么了，都是汗。”秦领说完，才察觉到陈小圆不对劲。这丫头眼底淡淡乌青，又露出惶恐而茫然的神色，纤手紧攥住他衣袖，死死盯着桌上瓷碟。
这个时代的古人还没见过碟子里的东西，而她出生在和平时代，也没亲眼见过那种闻之丧胆的毒品。
黑色膏体，液泡，异香异臭，幻觉，成瘾......
陈圆咬着下唇，斗胆猜测：它有没有可能是、有没有可能——
她心中簌簌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不知自己到底是害怕自己猜错了，还是害怕自己猜对了。
“到底怎么了？你见过这个东西？“秦领见她面色煞白，连粉唇都毫无血色，不由紧逼追问。
不，不可能。陈小圆一个女杀手，所学不过是大化门的那套功夫，如何能认得老药头徐怀达都认不出的毒香？
秦大太监的手掌粗大，骨节硬朗，一阵暖意顺着掌心渐渐渡入她的胳膊，陈圆似乎冻僵了的半边身躯终于有了点知觉。
她定了定神，凑近秦领悄声问道：“督主大人，您刚刚说的这些，可有东夷人参与？”
东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