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刺耳的娇声，封皇后就打了个哆嗦， 恨不能当场掐死那个为虎作伥的唐妃。这贱婢，常年唯蔡贵妃命是听，向来给蔡妃当枪使，居然还洋洋得意，恨不得套上脖圈直接给蔡贵妃表演狗叫才足够忠心。
封皇后一哆嗦，猛然清醒过来：这可是在太后的万鹤宫，一众妃嫔都是太后娘娘手中兵器，刀刀致命，朝她飞来。
她心中怨恨，却敢怒不敢言。御书房里一具具白花花的身子，在她眼前凭空飞舞，放浪形骸的皇上半卧在书房榻上，软绵绵昏沉沉望向她，双眸之中尽是冷淡与漠然。
东夷舞姬进入御书房，这一切不必说，肯定是太后娘娘背后搞鬼。
可她不敢相信，殷氏为了夺权，敢对她的儿子皇帝下手——再怎么说，姜立也尊她为圣母皇太后，举国上下又有谁的地位能比太后娘娘更崇高？
姜立是一国之君，万人敬仰，却始终跨不过祖宗礼法。
而殷氏便是祖宗礼法的代言人。
封舟莲咬住下唇，她本就是倚靠姜立扶上后位的皇后，荣辱生死，全仰仗皇帝的宠爱与信任。而看到皇帝大腿上卧着两个妖艳舞姬的那一瞬间，她的心彻底凉透了，一切为挽回皇帝的心的举措，此刻看来都如同昭告天下的笑话。
“太后娘娘说得是。舟莲年轻不懂规矩，倒是疏忽了给皇上新选秀女的大事。”封皇后口中一板一眼谢罪，神情却是木然的。
“说的就是呢。”殷太后眸光精亮：“皇后娘娘不操心，难道要我老婆子费神吗？”
封皇后细长殷红的指甲，死死掐入掌心。
周围一双双或大或小的美眸，死死地盯着她，观察她，想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倒下。
而高高在上的殷太后，嘴角弯出一道不易察觉的冷笑，如同观察一只濒死的野鸟，只等着她咽下最后一口气，便让下人们将她的尸体永远扫出恢弘壮阔的皇城。
那时候，殷氏一族便又拔除了一根早已看不顺眼的小刺。
东夷舞姬，雪白如蛇的身躯，皇上冷漠的眼神，还有一股奇异的浓香，在封皇后的大脑里盘旋飞舞，最后还混杂上秦领如死灰一般的面容，无数嫔妃的娇笑和调情，笑语与咒骂，越来越多，越来越快，全都混进了龙卷风一般的眩目之中，连带着更多年轻年幼的贵女朝她飞奔扑来，求皇上爱怜——
封皇后尖叫一声：“啊——”
她凤眸一翻，竟当着所有人的面晕了过去。
“来人啊——”不知哪位嫔妃花容失色尖叫起来。
太医急匆匆来，急匆匆搭脉施针，又开药方，又是推拿，终于将病恹恹的封皇后弄醒了过来。
她眼前一片朦胧，太后娘娘似乎在里间某处与太医交谈，耳鸣更甚，什么都听不清楚。后来，她终于两眼一黑，被人八人轿辇抬回了凤仪宫。
“娘娘，这——皇后娘娘病的不轻啊。”大内总管万常山小碎步凑到殷太后面前，悄声道：“她那副身子骨，风吹就倒，咱家就担心她还能不能撑到——”
殷氏伸着一只手，让大宫女紫袖为她一点一点修指甲，嘴角笑意明显：“南无阿弥陀佛，咱们不说不吉利的话。”
万常山面上油光发亮，肿眼泡透出寒光：“是是是，娘娘说得是。”他面上肥肉一抖，又话题一转：“娘娘，秋日宴就在眼前，这个把月的时间......若是那几个舞姬已经得了龙种——”
殷氏眸光阴冷：“......常山，这种事还用得着本宫操心吗？”
万常山得了太后的准信，确定不留活口，立即满面春风横膘乱抖：“对对对，娘娘教训的对。老奴太过谨慎了，娘娘恕罪。”
殷氏笑笑：“不妨事。大师未成，加点小心当然应该。勋文那边......”
万常山马上接过话：“回娘娘的话，自从雪甲小郡王的事发之后，崇王殿下一直在府中，安安稳稳。娘娘放心——如今，整个登云城都传遍了雪甲小郡王发疯谋逆，刺杀崇王，必有妖祟附身。”
“阿弥陀佛。”殷太后闭着眼。
万常山得意暗笑：“娘娘这招好棋，进可攻，退可守。崇王殿下，是有福分的。”
万总管声音渐渐隐去，而太后娘娘笑意愈发深厚。
偌大的万鹤宫里，只有香烛缭绕，暖笼熏香，大宫女一下一下用软玉石打磨指甲的沙沙声。
几人沉浸在即将到来的大事筹谋中，全然没有注意到，凤仪宫一角的帐幔下，手中提着银炭盒给熏笼添炭的小鹿公公，正慢慢退出殿外。
【正乾辑事厂，地牢外】
辑事厂地牢外观看上去与一般普通公房并无二致，推门进去，见几道门洞分别通向地下某处，里面各自别有玄机。
此刻秦督主面无表情从地牢里走出，却立在地上的公房大厅里，一言不发。
“大人，”刘白跟在他身后，见秦督主面色肃正，心里知道小郡王的事实在让人不省心：“小郡王昏睡已久，可要告知亲王殿下？”
秦领心里也在盘算，小郡王昏迷了两日两夜，老药头也束手无策，此时将敬亲王叫过来，倒是可以将烂摊子一丢—— 不过，那也再无可能从姜晟那里得到任何情报了。
他微微一蹙眉：“你那日看清了田央跟那东夷女子在一起？”
刘白没想到秦督主忽然又问起田大都尉的事。他本是田央引荐到辑事厂来的，心里不愿意加重田央的罪责，可秦督主问话郑重，若是胡说八道，不仅田央保不住命，就连自己也小命玩完。
“大人，小人是见到田大都尉与那个东夷女子在厢房里说话，而且还送了她胭脂水粉。”刘白老老实实道。田央啊田央，人家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你怎么就非得去扛一把东夷刀呢？
“那女子何等神情？”
刘白当时爬树枝上，一切看得清楚：“回大人的话，那女人是高兴的。”
本以为秦督主不爱听男男女女的事，谁知秦领听罢，反倒眉头舒展，心情愉悦。
“你去把那东夷女子领过来，注意，别让田大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