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够了吗？”
陈小圆一愣，随即一笑。大太监刚刚不过是故意接茬，估计他也不乐意家中大丫鬟天天盯着他，才配合着自己演戏。
她刚想再揶揄两句，就发现屋内眨眼间人员散尽，只剩了大太监和她二人背面而立。
秋日清晨，凉意习习，正是秋高气爽又略带寒凉的时候。清风穿堂而过，吹拂二人衣摆，连带着洒净的地面和连廊都分外明朗。
秦领却背过身，老脸微红，并不看陈小圆。
说起来，他确实比陈小圆年长不止一二岁，若是正常人家，几乎可以做她的父辈长辈。可此生颠沛，蹉跎已久，竟在这时候阴差阳错娶到一个这般姑娘。
曾经，他目带猩红，怒而欲障。
然而，气愤与不平并不能改变既成事实，更不能挪走那个臭丫头。
秦领生性不肯受人摆布，越是强迫他接受，他越是不愿触碰。成婚之时，他就发誓，绝不会给什么崇王婢女一丝一毫好脸色，更不可能沾染那种女人。至于皇帝太后那边，于礼于法，他便给她个名份，顶多月旬瞧一眼，算是交代。
然而，他却万没想到，掀开盖头瞧见的，竟然是早就画熟在心底的面容。
陈小圆，像个未知世事的鲜桃，半带憔悴地落在他面前。
秦领长长吸了一口气，捡与不捡，都让他的未来更加迷茫，第一次有了被命运拿捏的困惑。
“大人......秦领？”陈小圆甜润声音打断了他回忆，小手在眼前招招。
见秦大太监回过神，陈小圆吸了口气：“我们早餐吧。一会儿我还要去大镖局......上班。”
对，秦大人是朝廷命官，当然有带薪休沐。
她只是普普通通小镖师，只配996、007，陪着一堆高官显贵的家眷们胡说八道。
秦领点头：“今日还有几个？”
不出秦大太监所料，昨日以来，陈小圆接到的订单都是王公贵族家眷的预定，已经排满了十多日，密密麻麻的名单，简直让人两腿发软。
不过，根据刘白赵瑟的提议，陈小圆果断将“押运”每一单的时间缩短到半柱香，也就是差不多半个小时。
这么一算，一天只要高强度连续工作八个小时就够了。就够了......
想想自己上一世，如果写文也那么拼，而不是天天刷剧打游戏的话，陈小圆你恐怕早就发达了。
陈小圆刚一犯难，想要退缩，大丫鬟赵瑟就在一旁曲起指节，敲敲身旁的小木头柜。
咚咚声中，空旷渐渐被填满，听起来小破柜子几乎变实心了——那里面可都是实打实的金银财宝啊！
陈小圆立马两眼放光，来了精神：放开姐，我还能再接单！
一天两天三天，几天下来，除了空空小柜子变实实小金斗以外，陈夫人的小本本也记得满满当当。原本一两件事她还能勉强记住，可没想到这些古代人居然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通通狮子大张口，朝着陈圆吐来。
没办法，好记性不如烂笔头，陈小圆根本不用出门走镖了，每每带着客户就上马车，掏出笔墨就一顿狂草输出，记录下三姑六婆带的话，又问清楚府邸门第，最后收下红包小费。一气呵成，堪称专业。
不过半柱香功夫，四品诰命陈夫人就从马车里探出头：“下一位！”
赵瑟蜀琴相视一眼，看督主夫人如此努力：“......”晚上回去让督主给夫人加鸡腿。
夜间，秦领忙完公务，带着一身寒气匆匆从外面回府。如今他也不必回书房，只要进门，必定有小康公公或是大丫鬟上前伺候，笑嘻嘻道“夫人请督主大人到卧房一叙”。
秦领一听那二字，面上愈发冷淡，可脚下却加快，几乎鞋不沾尘，直奔内院主卧房而来。
忙碌了一日的陈小圆正有小丫鬟陪着卸掉发髻头面，顺手洗漱，忙得不亦乐乎。
打发走了丫鬟仆役，陈小圆赶紧搬出小本本，一项一项跟秦领报告，今日见了何人，又有何等诉求。她本就有写小说的功底，竟将那些高官家眷的一言一行说得清清楚楚，又将事项记得妥帖。
秦领似是毫不在意，只自顾自在一旁净面打理，偶尔还要沐浴一番，却将陈小圆所说一字一句听了个明白。
一连几日，就连陈小圆也摸出其中规律，这些高官王孙，不过是借势搭桥，想通过秦领大太监的手触摸一些往日他们想都不敢想的门道。
“嗯，无非是求官、求财、求信讯，”秦领拢了发束，斜披在肩上，冷笑道：“说白了，不过是向本督求一条门路。哼，倒是让你落饱了腰包了。”
陈小圆假装没听见，缩头继续在小本本上写写画画。
秦大太监搭好巾帕，转过来瞧她的本子，皱眉道：“这写的是什么字？”
陈小圆头也不抬：“我们那里的土字，我认得就行。”
秦领的记忆力比她好万倍，只是随口念出来的条目，他边洗漱边听边记，几乎过而不忘。
这几日，原先朝野不够或不愿与他结交攀附的人，只敢远观的潜流，随着陈小圆这块缓冲板的出现，都渐渐浮出水面。再由陈小圆出面接洽，过滤一层，倒是让他省心不少。
他面上不露，只对着陈小圆本本上古怪扭曲的字迹瞧，微微一笑道：“这也好，若是将来出了事，别人可看不懂。......你自己扛着？”
话音一落，陈小圆手中笔杆一抖，差点把纸戳破。
秦领心情愉快，不甚在意嗤笑一声，就这么点胆色，还敢耍小心思瞒着本督？
陈小圆收受红包，也在意料之中，她若是不收，那些贵妇贵人如何肯相信她？又如何敢在她面前吐露心中所求？
但凡冒了险，收了她们的金银，这帮乌合之众才觉得陈氏与他们拴在了一根线上，才敢畅所欲言，随心所欲地提要求。
呵，这么点散碎钱财，也就打发个陈小圆新奇高兴，难不成还想本督给你们做狗？
秦领一心二用，一边听陈小圆吧嗒吧嗒汇报，一边又悄悄瞧她粉润双唇开阖，不知不觉凑上了近前。
“刚刚你说，彭氏想参加秋日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