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劲？”
秦督主开口，身后众人才从满院肉香的哈喇子状态回过神，纷纷望向看起来美味至极的腊猪熏肉：“督主大人，哪里不对劲？”
张大和尚更是莫名其妙，自证清白：“大人，这些野猪都是本座带着弟兄们亲手宰干净的，绝无肯能有毒！”
秦领不语，目光又一次扫过一扇一扇半处理的猪尸。
到底跟随秦督主多年，田央最了解秦领，没有凭据，秦大督主绝不会轻易下定论。
那么，这些野猪到底哪里不对劲呢？
田央狐疑，挤过众人，穿梭在一扇扇猪肉中，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看看闻闻，又比划两下，终于停了下来。
“启禀督主大人，果然有些……古怪。”
哦？？田都尉也这么说？
他不会是为了拍秦大人马屁才这么说吧？
众人目光齐刷刷从秦领身上转向田央，又从田央转到秦领，最后又望向十暝大和尚。
张大和尚摸不清状况，硬着头皮问：“大都尉何出此言？”
这白毛怪，一定是嫉妒本座在督主大人面前得宠！
田央瞧了一眼秦大太监，这才正色道：“住持方丈带人除害是不错——不过，方丈说，将山里野猪都打了回来，老田只有一个疑问：怎么这里所有野猪大小个头都差不多，而且都是公的？”看书喇
张大和尚一愣。
大小差不多？还都是公的？
对呀！
斋堂后院满院子都是宰杀腌制的野猪，七七八八加起来少说也有二三十头，放眼望去，大小体格都差不太多。甚至，三缸烟熏猪头都大小均匀。
细想起来，当日打猪回来堆叠时，野猪们似乎连毛发花纹也几乎一模一样。
这么一想，就大大的不对了。
试想，若是山上原生繁衍的野猪，就好比一个完整的部族村落，哪有一个村落里全是一模一样的同龄壮年男子，大小体格都一样，怎么可能连一个老人孩子、甚至连一个女人都没有的？
这未免也太古怪了吧。
张大和尚汗都下来了。细思极恐，细思极恐啊！
他脸色发灰，喃喃道：“是、是啊，怎么会如此均匀？”
田央点头道：“就是啊，既然野猪都打回来，多少也该有些小猪老猪和母猪，现如今看来，一只也没有。”
他抬起眼皮了一眼张大和尚：“莫非，和尚寺庙后山也只生和尚猪？”
“放、放屁！”张大和尚反应过来，怒骂一句。
随即，他噗通一声跪倒在秦领面前：“大人，张秋福大意了！”
事实如铁，这些野猪虽是野猪，但也并非全野。确切说，大概率是有人专门投放了一批生猛猪仔在后山，专门为祸管灵山。
鉴于这里是皇宫贵人常来常往的佛寺，又是秦督主的据点之一，再加上几个月前就定下在谭渊寺里举办的秋日宴……
张大和尚也不是傻子，想一想就冷汗满身。
别的不说，就凭这三样他才苟活小命到现在，这三样里任哪一样出了岔子，他谭渊寺上上下下还能有活路？
这下张大和尚豹眼圆睁，怒道：“妈了个巴子的，哪个不长眼的混账东西，想在老子的地盘上搞事情？！这是要栽赃陷害到老子头上啊！”
一面是张大和尚暴跳如雷，一面是田央絮絮叨叨骂他不小心，两人你来我往吵得人头疼。
出城前，秦领就心乱如麻，原本想进山里静静心，说不定还能故地重游一番，没想到刚到谭渊寺就碰上这么个破事。
浓长眉头越蹙越紧，他烦躁地盯了张大和尚一眼。
张大和尚被秦督主一眼扫过，后背寒毛直竖。
他强咽了一口唾沫，玛德，秦大人不会以为老子勾结外贼——
张秋福大风大浪里闯过，心知得罪了秦领，哪怕是让大太监起了疑心，那便是大事不妙。到时候，他这么多年鞍前马后的功劳苦劳必一笔勾销，一寺僧众还怎么着跟他混？
不行，张秋福无论如何也不能失了这个山头。
他马上放下身段，对秦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道：“督公，督公大人！张秋福一系命都牵在督公手里，这么多年与督公出生入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可能做此下作不讲义气的勾当！？”
况且，这样的暗算设在管灵山中，在谭渊寺的外围的外围，若是真想加害，是不是效率太低、太没有保证了？
秦领心思玲珑早在十个张秋福之上，这一层他早就想到了。张大和尚再笨，也不会下野猪套之后，再杀了那么多猪还喜滋滋拿出来向他邀功。
既如此，投猪祸害之人，便肯定另有其人。
转瞬之间，秦领便放下一脸肃杀，反倒淡定道：“此事既与你无关，本督也不至于牵罪于你。不过——”
他垂眸睇一眼眼泪鼻涕一把抓的张大和尚：“你身为住持，事有不察，还等着本督来给你善后不成？”
张大和尚万没想到自己这么快洗清冤屈，一时不知是哭是笑，正要感激涕零，又听秦领来这么一句，顿时呆住：“啊这——但凭大人吩咐！”
这一回，秦领捏住了张秋福的命门，老实不客气道：“三日后，来本寺的都是皇族贵妇、宗门命妇，更有皇帝陛下御驾亲临，哪一根头发有闪失，都不够所有人掉脑袋的——寺内寺外还得重新过滤三遍，别说野猪，就是一个跳蚤也不能放过。”
张大和尚此时已经彻底服了，只连连称是，不敢有一句玩笑。
秦领斜睨他道：“住持大和尚也不必担忧，人手不够，辑事厂来凑。本督且让田央带些熟手来协助，与你派人一道，将各处禁制重新换过，务必做到万无一失。”
管灵山延绵通往外界的山峦，分界上由寺庙设置了不少杀伤力的禁制，若是年久失修，或是被人察觉，悄悄绕过去也不是不可能。为了以防万一，将整座山重新搜三遍，再设禁制，那是最安全稳妥的方法。
张大和尚原本是不愿外界的官兵进山搜罗，更存心保守禁制位置的秘密，以给自己和寺众留一后手。
然而今日之事，他理亏在先，秦领要他跟辑事厂的人一道设置禁制，也不过就是变相摸清楚管灵山的安防布置罢了。
张秋福此刻虽不乐意，但也没有别的选择，只好满口答应，恨恨地跟着田央后面去了。
秦领这才满意，对一旁和尚道：“首座和尚，住持有事，大家也不能闲着，都忙起来吧。”
首座乃是张大和尚师弟，此刻也不敢多言，老老实实道：“是，大人说的是。今日盐硝猪肉和熏肉都置办妥当，另外的师弟也已经带人采办素宴食材，前些日子礼部大人们送来的仪仗用器也摆放妥当了——秦大人请随小僧来查看。”
秦领兴致缺缺，只打了个哈欠：“让刘百户与你同去。”
正说着，外面有个辑事厂的快腿番子来送信，附上来悄声报告。
“督主大人，李侍郎让人带话到厂里：那个小姑娘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