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老者手持着一张小纸条缓缓地朝保安亭走去，草绿色的帽子下是一头白发，那饱含风霜的脸上布满了皱纹，他身穿着同是草绿色中山装款式的制服。
“小伙子。”他伸手礼貌地敲了敲门，站在保安亭的门前喊道，声音略微苍老。
刚练完功，正在躺椅上吹着风扇的郭凯闻声猛地坐起，问道：“大爷，您有事吗？”
这位老者并不是敬老院里面的爷爷，看上去很面生。
“我想问一下，这里是玄沐敬老院吗？”老者把纸条收回兜里，问道。
“是的，大爷。”郭凯回答道。
老者又问：“那，赵蕙雯是不是在这？就是照片上的这位。”
说着，他拿出一张老旧的黑白照片，指了指照片上扎着麻花辫，身穿碎花裙的女孩问道。
希望她真的在这儿。
郭凯凑近仔细看了看，想了一下，嗯，确实有点眼熟。
敬老院的人太多，他不是每个人都记得清楚，他倒是记得有几个是姓赵的爷爷奶奶。
他拿着一把椅子放在老者身后，拿出手机，说道：“好像有点眼熟，您等一下啊，我打电话问一下我们院长，您先坐。”
“好，谢谢你了，小伙子。”老者坐在椅子上。
“不用客气。”郭凯打了个视频电话给苏星回，等待着接听。
苏星回手持木瓢打着烧开的热水，她拿出手机按下接听键，开口道：“郭凯，啥事儿？”
郭凯把镜头对着老者，说道：“这里有位大爷要人，好像是找一位叫赵蕙雯的奶奶。”
嗯，看照片应该是奶奶吧。
苏星回看着视频那边的爷爷，眉头微蹙，问道：“这样啊，那我能不能问一下这位爷爷的名字？”
老者闻言，立即回答道：“院长您好，我叫林磊。双木林，三石磊。”
苏星回听着老者的回答，心里暗暗感叹，这位爷爷居然找到这来了。
“您好，林老先生，您找的这位奶奶确实在我们敬老院，郭凯，你把人带进来吧，我正准备给赵奶奶洗头呢，先挂了啊。”苏星回说完，把电话挂了。
林磊爷爷听到他要找的人在这，立刻有些激动地站起来，“那…我们走吧？”
郭凯看着他激动的样子，做了个请的手势。“好，我这就带您过去。”
苏星回这边打好热水，冲了点凉水，把提到外面的空地上。
一排洗发躺椅齐齐地摆在那儿，已经有几位爷爷奶奶躺在那儿，护工们坐在后面给他们洗着头。
苏星回坐在赵蕙雯奶奶后面，“赵奶奶。我给你洗头了啊。”说着，用一条毛巾围着她的脖子。
“好，谢谢星回。”赵蕙雯奶奶笑了笑，看着那蓝蓝的天空。
现在是下午五点，洗头最合适。
苏星回打着温热的水给赵蕙雯奶奶的头发淋湿，轻轻地揉了揉，让头发湿得均匀些。
赵蕙雯奶奶闭上眼睛，任由苏星回给她洗。
这时，郭凯带着林磊爷爷过来了。
苏星回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们过来。
二人疑惑地走到她身边，林磊爷爷拿出照片给她看。
苏星回看了一眼后，肯定地点了点头，无声道：“您等等。”
随后她笑问道：“赵奶奶，您能不能跟我说说年轻时的事情呀？比如您等的那位少年郎。”
赵蕙雯奶奶闻言笑了笑。“行，那我跟你说说啊，我跟他是青梅竹马，从小在一个村里长大，我俩跟其他孩子一块打闹的时候，他老欺负我，结果回回被我给打回去。”
“被我打怕了，他就再也不敢欺负我了，经常跟在我后面，我叫他做什么他都会去做。”
苏星回挖了一点孙恬爷爷做的中草药洗头膏，往赵蕙雯奶奶的头发上抹，慢慢地打出泡沫，继续听着赵蕙雯奶奶说。
“我记得有一次，我们去偷摘李叔的李子，被逮住了，他拉着我就跑，然后李叔去我们家告状，我挨打的时候，还是他替我挨的，从那以后我对他的态度就好了一点。”
“我们一起在山上看星星，在田野里奔跑，追逐玩耍，一起下河摸鱼摸虾，那是我们最快乐的日子。”
“后来我们两个互生好感，许下终生，那年我十六，他十八，他说他会对我好，照顾我一辈子，他说他会娶我，让我当村里最风光的新娘。”
林磊爷爷站在一旁默默听着，脸上浮现笑容，这就是他心心念念找了六十年的蕙雯…
苏星回起身，让林磊爷爷坐下，他撸起袖子，像年轻时一样，给赵蕙雯奶奶搓揉着头发。
“那然后呢？”苏星回问道。
“然后？然后我们那儿干旱很久了，闹了饥荒，大家都逃难去了，逃难的途中失散，就再也没见过了，我和父母在新找的地方安家，我试着去找他，可我找了很久都没找到，我呀，一边找一边等，身体一天比一天差，找不动了只能放弃，也不知道他是生是死。”
“我为了他的那句娶我，一直没有嫁人，等了他大半辈子了。”
说到这，赵蕙雯奶奶长叹了一口气。
林磊爷爷心疼地看着眼前的人，原来，你也一直在等我。
他又何尝不是找了她大半辈子呢？跟她走散后，和家人在一个陌生的山村安定下来，他就出来找她了。
这些年他都在四处打听，前些日子从一个朋友那儿得知，她有可能在这，他才过来碰碰运气…
这次，我来兑现娶你的承诺了。
你会不会嫌我老了呢？
苏星回捂着嘴笑道：“赵奶奶，您肯定很爱爷爷吧？”
“那当然啊！”
“那如果他来找您了，您会怎么样？”
“我会先把他打一顿！然后…我也不知道了。”
其他几位爷爷奶奶们和护工忍着笑，只有赵蕙雯奶奶不知道林磊爷爷在为她洗头。
苏星回打水冲掉她头发上的泡沫，把毛巾递给林磊爷爷。
林磊爷爷仔细地擦拭着她花白的长发，傻姑娘，为了他，都把自己的头发等白了。
他轻声喊道：“蕙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