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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出现的声音一下子打断了苏婉宁的思绪,心中凭空的跳空了一拍。

上一秒还在庆幸自己虎口逃脱的喜悦之情,下一秒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似的,瞬间让她整个人都冷了下来。

背上被湖水浸湿的小褂,与后背上隐隐冒出的冷汗交织在一起,那刺骨的凉意就变得更加冷了。

苏婉宁哪里还有心思继续休息?连忙一个鲤鱼打挺一般,翻过身,坐了起来。

她朝方才那道声音的来源方向看了过去。

那处地方应该是花园的一条小石子铺成的林荫小道,若不是这个男人发出了声音,苏婉宁根本不会注意到那处。

林荫小道从半人多高的花草丛中间蜿蜒出来,那男人就呆在那花草丛之间,探出了上半身,下半身却被茂密的花草丛遮挡住了,完全看不见。

苏婉宁眯起了眼睛,哪里冒出来的野男人?

只见他穿着一席灰白色的衣衫,即便衣服的颜色并不是很抢眼的那种,灰白色看起来还略略有些萧瑟落魄的味道.

但他胜在肩膀很宽,骨型好看,是一个天生的衣架子,那种颜色并不好看的衣衫穿在他的身上,也变得亮眼了几分。

她的目光由下而上,顺着男人的胸膛向上扫视过去,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他的脸上。

苏婉宁这才发现,这男人......竟然这么好看!

修眉斜飞入鬓,一双眼尾上挑的凤眼在阳光下流光溢彩。

他的鼻梁挺拔,双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

许是察觉到了苏婉宁向他看过来的目光,他微微地侧开了脸。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下颌线的弧度泾渭分明,像是凭空削出来的雕塑品。

明明是很素净的一张脸,却偏偏明艳得让人不敢逼视。

乌黑的长发一泄而下,纷垂在身后,有一绺发在耳旁飘动,看上去清雅脱俗,洒脱不拘。

不过......他的脸色看起来却不像旁人那么好,有些白皙的过了头,更像是......一种病态的白。

苏婉宁一时间得出了神,这人是她在这个世界里见过的所有人里面,算得上是长得最好看的了。

他的那双丹凤眼,好像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魔力一样,让人一不留神,就被深深地吸了进去。

说到了丹凤眼,苏婉宁忽然想起来,墨景栎也有一双丹凤眼来着,与眼前这个男人相比,也是毫不逊色的。

苏婉宁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她脑海里一边回想着墨景栎的眼眸,一边又紧紧的盯着眼前这个男人的眼眸,再三对比。

这一看不得了,这两人的丹凤眼,简直是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什么情况?这年头,丹凤眼都如此这般常见了么?而且不会这么巧合,身边有两个拥有丹凤眼的人,都是男子,又恰巧地都出现在了自己的身边......

苏婉宁的秀眉微微地拧了起来,这件事,处处透着不正常的地方。

一个大胆的猜测像一个不断膨胀的气球一样,涌上了她的心头。

莫非......

这男子就是墨景栎?

想到这里,她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走近了两步。

她记得很清楚,墨景栎的右眼眼角处还有一粒小小的泪痣。

如果这个男人也有,那他定然就是墨景栎!

苏婉宁眯起眼睛,细细地看向那男人的右眼眼尾......

那里很干净,与脸上其他地方的皮肤一样的白皙,但确实什么也没有。

竟然......不是?

苏婉宁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还没等苏婉宁想好该如何处理眼前发生的突发情况,那男人的背后急急忙忙地跑来一个人。

那人看装扮像是谁家的侍卫,腰间别着一柄长剑,见到眼前的这个男人之后,立即单膝跪了下来:

“殿下,太子殿下那边出事了......”

“好像是被一个舞女推进了湖......”

“不过现在已经被救上来了......救治得及时,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殿下?这个称呼一下子让苏婉宁犹如梦中惊醒,这男的可不是什么朋友!他是皇子!

苏婉宁心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紧,一阵一阵的心悸感觉顺着尾椎骨爬了上来,后背开始冒出了冷汗。

才刚出虎穴,又入了狼窝!这可如何是好?

只见那男人的紧抿着的唇线微微地开启了几分,一道低沉却很悦耳的嗓音响起:“知道了。”

“本来我也不曾打算过去,既然发生了这种事,那就更加不必过去了......”

这句话一说完,这位成为殿下的人单手撑着一边的脑袋,像看到了一件好玩的玩具一样,泛着流光的眼眸转向了苏婉宁的这边,口中话锋一转:“你是什么人?”

苏婉宁脑筋转得飞快,她身上还穿着舞女表演的衣服,若谎称是绥平公府的丫鬟,迷了路,这又太过于蹩脚,完全不可信。

若说成自己是不慎落水的弱女子,那这一身的舞女服又该怎么解释?

苏婉宁心中焦急,脸上却被她隐藏得很好,她转了转黑润润的眼珠,还是实话实说好了。

当然,实话实说也是有技巧的,只说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这也是实话实说。

“我是给绥平公府大小姐的生辰宴献艺的舞女,只不过临近表演前,身体却忽然不适......”

“没有办法......就让别的姐妹替我上场了......”

苏婉宁编的理由合情合理,完全找不到错处。她一边说着,一边还弯下了腰,好似真的肚子痛一样。

刚解释完,苏婉宁就迫不及待地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她脚底下偷偷的挪动着步子,就等到离开到一定的安全距离后,赶紧拔腿离开。

“极琴,拦住她。”

那男人轻飘飘的一句话,话音还没完全落地呢,苏婉宁面前就出现了那个向男人汇报情况的佩剑侍卫。

极琴猛的一把剑,阴森冰冷的剑尖直指苏婉宁的心口处。

苏婉宁不得已,只好停在了原地,再次的转过身来。

那男人倒是一脸的戏谑,上下扫视了苏婉宁一眼,“那你这一身的落汤鸡又是怎么回事儿?”

苏婉宁心里一沉,这男人果然不是个好忽悠的。

她只好装出了讪笑的表情,“绥平公府太大了,乡下人没见过世面,这不就一时迷了路,不小心掉进了湖里吗。”

“六殿下,这女子鬼鬼祟祟,说的话也似真似假,殿下不可偏信啊!”

极琴在一旁出言提醒。

六殿下?眼前这个男人原来就是先前在大小姐肖若烟生辰宴上缺席的那位!

苏婉宁心里暗暗惊讶,一打二,他还是个皇子,这笔买卖划算不来,硬闯是不太行的了,只能是见招拆招了。

“唔......”那位六殿下看起来还是一副闲散皇子的模样,只是略微抬起一点儿眼皮,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却是一句话也没说。

苏婉宁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只好再次开口问道:“殿下,我说的都是真的,您就当作没见过我,我能走了么?”

不等这个六殿下开口回答,远远地传来了一声女子娇滴滴的声音:

“景哥哥,你怎么在这儿?”

苏婉宁稍稍探出一点头,朝那位六殿下的身后看了一眼,待看清了那女子的样貌之后,她连忙把头缩了回来。

心里更是不停地打着鼓,那正在朝这边赶来的人,不正是绥平公府的大小姐,肖若烟么。

被她看见了可就不好脱身了,苏婉宁来不及多想,立刻弯下了腰,快速地退了回来。

周围并没有适合藏身躲避的地方,苏婉宁四处望了望,只有那位六殿下所在的那块半人高的花草丛,看起来比较适合。

在极琴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苏婉宁已经像一只灵巧的小猫一样,“嗖”地一下钻了进去。

苏婉宁这才发现,原来这位六殿下,下半身竟然坐在一张木质轮椅上,这六殿下竟然是个残疾?

不知怎么的,这一点也叫苏婉宁想到了墨景栎那个妖孽。

苏婉宁缩着身子,紧紧地靠在了六殿下的脚边。

周围那些半人多高的花草一下子就淹没了她,只要不走近看,想来并不会发现异常。

那头的肖若烟已然走近,口中倒是十分的亲切,带着一点儿小女儿家的撒娇与娇憨,“景哥哥,我还以为你今天都不会来了......”

这个六殿下说出口的话依旧是冷冰冰的,苏婉宁还发现,他偷偷地给身边站着的极琴使了一个眼色。

极琴一下子就明白了主子的意思,他走上前一步,拦住了肖若烟眼看着就要扑过来的身躯:

“大小姐,小心磕着碰着。”极琴的语气恭敬,但却带着显而易见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肖若烟一下子有些尴尬地停住了脚步,双手绞着自己的手帕,大大的瞳孔里透着委屈,眼巴巴的盯着六殿下看。

这六殿下确实连一个眼角余光都没有给她,仿佛就跟没看到这个人一样,他的那双流光溢彩的丹凤眼一直低垂着,倒是一眨不眨地盯着脚边的苏婉宁看。

苏婉宁心中一阵无语,这人这是故意的么,正常人谁一直盯着地面看啊,他不会是想把自己供出去吧。

她透过茂密的草丛间的缝隙,看了肖若烟一眼。

其实不难看出来,这个绥平公府的大小姐,应该是心仪身边的这位六殿下的。

那种小女儿家脸上见情郎一般的欢喜模样,明眼人都能一眼就看出来了。

果不其然,不远处的大小姐肖若烟也看出来一点儿不对劲了,只见她皱起了眉头:

“景哥哥,你为何今日都不曾看我一眼?”

“地上......可是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儿么?”

眼看着头顶上方的这位六殿下勾起了一侧唇角,又是那种熟悉的玩味的笑意,他正要回答......

苏婉宁飞快的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衣角,压低了自己的声音道:“你若是把我供出去,我必然一口咬定就是你逼迫我做的。”

男人的眼睛暗了一瞬,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轻轻地嗤笑了一声,而后抬起了头,声线重新变得冰冷,脸上的笑意也在须臾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儿,只是我旧疾又犯了而已。”

“大小姐千金之躯,还是早点回房去吧。”他说出口的话直截了当,客气得像个陌生人。

肖若烟看着六殿下如此冷漠的脸,小嘴向下一撇,立马转过身哭啼地抹着眼泪跑远了。

苏婉宁松了一口气,危机暂时解除,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出一丝不对劲儿来。

总觉得方才发生的场景,好像很久之前就已经发生过一遍似的,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还没等她想明白,胸前的衣领一紧,苏婉宁赶忙低头一看,一直骨节分明的手牢牢地抓住了她的衣领。

因为用了不小的力气,那只手臂上隐隐地有青筋浮现。

眼前的画面一阵变换,苏婉宁反应过来时,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被身旁那坐在轮椅上的六殿下提了起来。

这男人脸色一脸的病态,手劲儿却这么大?

被他一手提起来之后,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一股熟悉的清冷薄荷香气萦绕在苏婉宁的鼻尖。

这......这味道她闻到过的!这是墨景栎身上的味道!苏婉宁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不知怎的,耳边忽然又回想起了肖若烟的声音:“景哥哥......”

景哥哥?墨景栎?

“你......”她的话还没说完,眼前这个男人就松开了手,苏婉宁忍不住低低地惊呼了一声。

本以为自己会重重地摔在地上,没想到,屁股地下竟然坐上了一个微软温热的事物。

六殿下的脸还在她的眼前,苏婉宁低头一看,原来他将她放到了他的大腿上。

苏婉宁对这种亲密接触十分的不适应,屁股地下坐着的好似不是别人的大腿,而是一个滚烫的铁盆。

苏婉宁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她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条件反射般跳了起来。

口中的话脱口而出:“墨景栎你!”

那男人挑了挑眉道:“你喊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