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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李白走进屋子,紫霞已经起了身,身上的黑色夜行衣换做了白色长裙。

“苏坊主被戮赤者控制了。”她连寒暄都不说,直奔正题。

“戮赤者?”李白一脸茫然。

“就是袭击公孙离的人。”她解释道,“我需要你帮忙把苏坊主约出来。”

“等等。”李白挑眉,“我怎么判断你和她到底谁在骗我?”

“你不需要判断。”紫霞不理会他,接着说,“你只需要明日把她约出来,到时一切自然都明了了。”

“你不会伤害她?”李白有些犹豫。

“伤害她有没有好处。”紫霞见他这般不信任自己,语气不觉又冷了几分,“何况我如今这个模样,怎打得过她?李大剑仙若是不信,大可以跟着我,看看我有没有那心思。”

“一句话,帮不帮?”紫霞走近他,紫色的眸子分外冷冽。

“我会帮你们把妲己约出来。”李白沉默半晌,终于道。

“好。”紫霞微蹙的眉终于略略舒展,“我要休息了。”

“嗯。”李白自然听得懂这么直白的“逐客令”,也不逗留,起身就走。

待他走进微冷的院子,公孙离迎了上来:“李少侠。”

“您同意了?”她看了看李白的脸色,知道这次交谈怕是不太顺利,可心中还是怀着希望。

李白点点头。

公孙离面上立马显露出喜悦之色,又想起他之前顺有疑问,便道:“不知少侠还有什么问题?”

“一切疑问到了明日也许就全部明了了。”他顿了顿又道,“紫霞可也是你们组织的?”

“非也。”公孙离摇头,“紫霞姑娘是像云一般仗剑而行的侠客,怎是组织能被束缚的?”

“那…她怎会管起这事儿来了?”李白问。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那姑娘看着也是外冷内热之人,想来也是侠肝义胆,路见不平吧。”公孙离看着李白道,“那姑娘和少侠倒是相似呢。”

李白“哦”了一声,向公孙离辞别,准备回陆娘子家。

出了门,方走了没几步,他就停下脚步,长叹:“出来吧。”

“……”

韩信默默从房顶上跃下来。

“我没地儿住了。”

“与我何干。”

“和你打架时钱袋子掉了,我不管,你得负责。”

“……”

当晚,李白看着躺在自己床上的某位红发少年,陷入沉默,也许真的有人的脸皮是可以厚过城墙的。

他默默拿了被子,在地上睡了一晚。

次日,晨光熹微。

李白醒的很早,睁眼只见韩信蹲在他身边,湖蓝的眸子深不见底,静静盯着他。

“韩公子莫要这般盯着李某,李某虽无心仪的姑娘。可也不会喜欢男孩子。”李白笑笑,丹凤眼微眯,看起来无限慵懒。

“我对男子也没兴趣。”韩信直起身子,“特别是自恋的。”

“得嘞。”李白伸个懒腰,站起来,“我先去洗把脸,你若是闲着,就和紫霞他们说‘今日巳时,仙客来,芙蓉一’”

韩信“哦”了一声,踏着大轻功,去找公孙离了。

—巳时,仙客来—

“李白,这是何意?”妲己挑眉,玉手上的指甲顿时长了几分,眸子里的愤怒让李白分外心虚,他偷偷看了眼紫霞,那姑娘正悠然自得的倒着茶。

紫霞并不在意妲己的敌意,她有把握说服妲己。

“苏坊主不必如此心急,先看看这个。”紫霞轻轻抿了口茶,轻轻将茶盏放在桌上,从袖子里拿出通体雪白的海螺。

李白认得,这叫做藏音螺,可以用来传音,一方将声音存在海螺里,另一方便可以通过海螺听见他的话。

“苏坊主可认得这个?”紫霞将海螺放在她手心里。

“你们把辛怎么了?!”妲己的指甲收了回去,声音却越发显得愤怒了。

紫霞看着她含着怨毒的眸子,无奈:“不是我门将他如何了,是戮赤者。你听听里面说了什么吧。”

李白听见了一个沙哑虚弱却不减威严的男音:

“妲己,不要再为他们做事了——咳咳,他们不会放过我的……我…命不久矣,辛此生唯愿妲己…此后无忧无虑,一如初见明媚…”

声音播放完毕,妲己仍然痴痴将海螺放在耳边,不愿放下。

豪华的包间里鸦雀无声。

“啪嗒”一滴泪水的滑落打破了这场安静。

“他还活着吗?”妲己的声音颤抖了,眸子里氤氲着水雾。

紫霞轻叹:“那位公子我看他有顽疾在身,牢里阴寒潮湿,有没有药物,怕是难久撑。”

“我明白了。”苏妲己凄然一笑,暗淡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无助。

“他们明明说了…明明说了,会把药给他的呀。”苏妲己喃喃自语,眸子前的水雾终于凝泪而下。

“帝辛说,他自己至多还可以撑三日。”紫霞见她这般,安慰般地,她声音变得很轻柔。

“需要我怎么做,我才能救他?”她闻言眸子亮了起来,拭干泪,扬起一个令人心疼的笑容。

“那日公孙离跳舞时遇刺,可是苏坊主报信?”

“是。姑娘可是想让我去报个假消息?”

“苏坊主果然聪慧。”紫霞微微一笑,“只是公孙姑娘昨日受了伤,怕是没法儿跳舞,坊主的乐坊里可还有善舞之人?”

“善舞者当然不难找,只是那些姑娘一个个儿不会武功,怕是不方便。”苏妲己有些为难。

“这倒是…”紫霞的玉指摩挲着茶盏,思考着。

“我有一言。”一直未曾说话的韩信突然道,“紫霞姑娘如今身上也有伤,自然是无法替阿离的,苏小姐与公孙离体型相差甚远,也是不行——倒是太白兄,骨架子细着呢。”

李白拿着酒壶的手微微颤抖。

紫霞闻言,将李白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郑重其事道:“李少侠确实适合。既然如此,就委屈委屈少侠了。”

“可是…我高了点吧?”

“无妨,舞女的舞鞋是有增高效果的。”苏妲己缓缓道,“那就这样定好了,李白你替阿离。”

“好,现在我们制定下计划。”韩信往桌子边挪了挪,将几人召过来。

“……”李白默,虽说女装一出,他一世英名便毁尽了,可打伤公孙离的人又确实是他,就当赔罪吧。

“等等,公孙离来了。”紫霞起身,开了包厢门,走进一面如冠玉的墨发紫瞳的小公子。

李白一愣:公孙离怎么变作男子了?

那小公子一抹脸,露出公孙离的容貌来,又一抹脸,变回小公子,她向他们行了个男子的礼数,笑道:“小生孙黎。”

“明世隐同意么?”紫霞也不寒暄,直接了当地问。

“嗯。”公孙离点头,“狄大人那边应当也会帮忙?”

“阿婉说狄大人有这个意向,可以合作。”紫霞答道。

“这次行动必须快,帝辛撑不了太久。”韩信将话题拉回来。

紫霞用手指沾了水,在桌子上画了草图:“戮赤者目前的目标是阿离,行动时,李白扮作阿离,牵制戮赤者一部分人。”

“好。”李白点头。

“公孙离,你们尧天负责开路,听闻杨前辈的琵琶能令人口吐真言,李白那边遇到袭击之后,希望你们可以以最快的速度问出他们的总部位置——那些行动者可能服有毒药,我们必须快。”

“明白了。”公孙离点头。

“韩信,你在舞坊外看着,随时准备和狄仁杰沟通,得到确切消息后,你和狄仁杰他们一起去清剿。”

“嗯,那你呢?”

“我负责救人,戮赤者在城西修建了地牢,里面关押了不少人。”紫霞看了眼妲己,“包括帝辛。”

“我和你一起去!”苏妲己立马道。

紫霞摇头:“不可,你若是与我一同,行动容易暴露,为了计划的成功以及人们的安全,你需要做的就是做好卧底。”

“好吧…”

“等等,我还有些事不解。”李白突然道,他看着妲己,“戮赤者为何没有伤害你呢?为什么他们会选你作为眼线——他们应该是不会用魔种混血的。”

“因为,我不是魔种混血呀。”她掀起袖子,露出洁白的左手腕,她右手捏住手腕,轻轻发力,竟是将左手卸了下来,断面光洁,还连着个滚珠。

“我…是个人偶。”她又将手安回去,“不过,比普通人偶多了一颗心。”

李白愕然,却也不多问,他又看向紫霞:“昨日我看你身上都是伤,不会打草惊蛇了么?”

“不会。”紫霞肯定地说到,“我昨日并没有找到戮赤者总部,只是不小心误入了分部,当时不小心中了陷阱,才会落到如此地步。”

“他们的机关陷阱布的密集,时常误伤山中的动物,我昨日学着小鹿叫了声就未被发现。”紫霞解释道。

“然后我一边扛着伤,一边逃跑。好巧不巧,躲到了城西的山洞里,恰巧听见说话声,就发现了帝辛。”紫霞简单地讲完事情经过。

李白点点头,不再问。

(十一)霞光入眸眉心红

“李少侠,手臂再抬高点。”公孙离坐在满目春色庭院里,眼观“美人”跳舞,嘴品毛尖茶,好不惬意。

而此时的李白却是艰辛异常,他满头大汗,一面学着舞,一面把韩信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他听见公孙离的话,将掐着兰花指的左手又往上抬了抬。

“诶对,保持。”公孙离笑得温柔,“好的,现在抬腿。”

不远处的小楼上,两人迎风而立,正看着这边。

“啧,没想到李白这厮,竟然天赋不错。”韩信摸着下巴,“我还道他酒行剑法练多了,骨头硬了呢。”

“嗯…”紫霞回头看了看繁华的街道,只见一手持折扇的女子骑马而来,那一身坦荡豪迈的气势甚至比男子还要盛几分。

她见了那女子,喜道:“阿婉来了。”

待韩信抬眼,那女子已下了马,迈着干净利落地步子走进小楼。

“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呐。”他勾唇轻叹,又仰头,好让微暖的晨光落在他额上,为他镀上一层温柔的光芒。

紫霞不理会他,转身进房,去给上官婉儿开门。

韩信眯着眼,余光瞄见了她离开的背影,那脚步和上官婉儿一样,像风一般,坚定果断。

他不由觉得,哪怕是面对再忐忑不平的路,她们俩也会走得这么坚决,走得这么义无反顾。

“阿紫。”

韩信听见了上官婉儿的声音,和她的气质不一样,她的声音带着女子独有的温柔意韵,不过声音深处隐藏的那一份干净的清冷和豪情也没有躲过韩信的耳朵。

“得干活咯。”他站直身子,掀开珠帘,走到身边。

“狄大人同意了。”上官婉儿接过紫霞递来的茶盏,品了一口就笑道,“白茶。还是阿紫了解我。”

“对了,救人的除了你还有么?”上官婉儿突然问道。

紫霞道:“目前没有了。”

上官婉儿柳眉轻蹙,琥珀色的眸子写满担忧:“这怎么能行?阿紫你受了伤,独去实在太危险了——不去我与你一同去救人?”

“这…也好。”紫霞向来不愿做些“象征性”的推辞。

两人又谈了些明日行动的细节,并和韩信一同制定好了暗号。

——

苍穹上的那轮金车终于行到了天的另一边,李白也终于学完了一套舞。

他掬起一捧清水,扑在脸上,闭上眼感受这番惬意。

他觉得他整个身子都要软成一滩泥。

公孙离虽然看着温温柔柔,对待舞蹈却极为认真,每一个动作都要要求尽善尽美。

李白修习酒行剑法已久,酒行剑法本就以刚为纲,他能将筋骨的柔韧性保持住就已经难得。

可是公孙离毕竟从小习舞,基本功又格外扎实,身子软的跟水似的,才跳得出这般美丽的舞蹈。

李白若是想装作她而不被发现,就必须严格训练,公孙离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于是乎,李白结束训练后整个人都已经瘫倒在地了。

他好不容易起了身洗把脸,又好不容易的走进客栈——回陆娘子家?不存在的,这么长的距离,他宁愿破财,也不要再走那么远。

他方合了眼,就听见房间的门“扣扣”作响。

“谁啊!”他有气无力地问道。

“我,紫霞。”

李白一个激灵爬起身来,赶紧开了门,倚在门框上,问她:“什么事?是计划有变么?”

“不是。”紫霞摇摇头,紫色的瞳孔被夕阳抹上金黄,分外瑰丽。

她摊开手掌,李白定睛一看,一个冰裂纹玉瓶躺在她白净的手心。

“这是?”

紫霞微微勾起唇角:“少侠练了一天舞,筋骨酸胀,这瓶雨润春就当作补偿罢。”

“雨润春?”李白惊讶了,这药珍贵的紧,此药不但滋养筋骨恢复体力有奇效,而且全无副作用,听闻有人筋脉寸断,只因服用了三个月雨润春,就可以重新习武,而且修习过程较之以前不但未有影响反而更加轻松。

他抬头,正对上那双眸子,他看见夕阳和自己都映在了那清澈的紫色里,紫色和金黄交相辉映,他竟然从她眼中看到了似水的温柔。

李白看着那被夕阳温柔的身影,他觉得自己在舞坊时想错了,“紫霞”这两字,还是在她身上才最为贴切。

她确实不像灿烂的红霞,可她是温柔沉静的紫霞,虽远在天边,却可以映在你眼前,丝丝缕缕温暖你的心。

“李少侠!”公孙离含着盈盈笑意走来,打断了他的遐想。

李白和紫霞同时转身看向公孙离,她提着木盒子,从夕阳的方向走过来。

“盒子里是?”

“给你的舞蹈服!”公孙离俏皮一笑,“来,我给你化妆——总得先试好妆不是?”

“……”李白陷入沉默,整个人石化了一般,定在门口。

公孙离也不管他愿不愿意直接上手把他推进屋子里,摁在椅子上,棱花镜摆在他面前,胭脂水粉一字排开。

“紫霞!来,给我做个掺考。”她又招呼紫霞过来。

紫霞从善如流地坐到她身边。

扑铅粉,描黛眉,抹胭脂,点绛唇。

李白看着昏黄的铜镜里帅气的少年变成绝美的女子。

他不得不感叹公孙离化妆技术高超。

“画好了!”公孙离对紫霞露出一个笑容,“来看看?”

“嗯,”紫霞向李白那边凑了过去,李白也转过脸,好让她看清楚。

距离一下拉近,李白又闻到了她身上的香味,淡淡的,暖暖的。

紫霞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点,轻笑:“很美。”

李白笑着打趣自己:“果然我的盛世美颜对于女装毫无压力。”

“等等,少了个东西。”紫霞用细笔蘸了胭脂,在他眉心描上一朵红莲。

“来来来,换衣服换衣服。”公孙离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套霓裳羽衣来,递给李白。

“李某可以拒绝么…”

“不能。”公孙离笑得和善。

“……”

李白拿了衣服,绕到屏风后面。

隔着屏风,紫霞听见了一阵衣服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十二)饮恨自投荼蘼路

磨蹭了好久,屏风后翩然走出一披红挂绿的美人儿,看得出是霓裳羽衣舞的舞衣。

“她”走几步就笼笼玉臂上的浅绿披帛,于是乎,

“啧啧,今日一见李姑娘,在下才知道,什么叫做步步生莲呐。”韩信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恰巧看见李白这幅模样。

方才还步步小心的美人儿听了此言,一副

“噗嗤!”公孙离没绷住,笑弯了腰,“剑仙您不要面子的么?”

紫霞捂着嘴,强忍着笑意,肩膀微微颤抖。

李白听了公孙离的话,心中一沉,才想起紫霞和公孙离还在这里,想想自己方才的话,血液便都涌到耳尖去了,直发烫。

但他仍然强作镇静,笑着对公孙离道:“公孙小姐说说,我学的像不像?”

公孙离笑得缓不过来气儿,整张脸涨的通红,手指在空中比划了半天,想要说什么,却笑得说不出来。

李白又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紫霞,紫霞此时却出神地望着梳妆台上的胭脂——根本没有看见某人求助的眼光。

韩信“哈哈”一笑,走过来拍拍李白的肩膀:“像,像。少侠一看就是与这行儿常有接触的。”

“噗——”那厢公孙离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听见这话儿,又笑了出来。她笑得几乎要坐到地上去了,玉手揉着肠子,断断续续道:“韩大哥…哈哈哈哈…你……”

“噗嗤。”紫霞难得笑出了声,她抬头,正对上李白那双哀怨的幽蓝色眸子。

她一愣,止住了笑,盯了李白的眼睛半晌,突然扯扯公孙离的:“阿离,瞳孔颜色。”

公孙离抬头一看李白,恍然大悟,她走到李白面前,食指在他眼皮上一抹,湛蓝的瞳孔就成玛瑙色了。

“易容术?”李白看着铜静里变了瞳色的自己,问道。

“是。”阿离眨巴眨巴眼睛,眸子里流露出向往,“唔,我只懂得点儿皮毛啦,首领可是连体型都能转换哦,他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

李白“哦”了一声,又看向窗外。

——

人声熙攘,李白站在台上,他看见易容了的公孙离朝他点点头,他深吸一口气,随着音乐舞蹈。

事情的进展相当顺利,一曲未罢,四下里冲来七八个黑衣人,他们手持利刃,向李白杀过来。

“铮铮”琵琶声起,黑衣人的速度瞬间慢下来,墨色的方形棋盘从地上升起,将他们困住。

又是一段琵琶声响起,杨玉环从天而降,李白冲到她身边,问其中一个黑衣人:“你们的总部在哪?!”

“玉河河底。”黑衣人果然说了出来。

韩信闻言,立马和狄仁杰一同带着官兵出门去围剿。

李白松了口气,刚准备去换衣服,余光瞥见那个黑衣人的唇角向上扬了扬。

不对劲!

李白脑中警铃大作:“你还隐瞒了什么?!”

那黑衣人向他笑笑,艰难的吐出:“城西。”二字,唇角就溢出黑血,头一歪,死了。

城西?

李白没想明白,他刚准备问问其他的黑衣人是什么意思,其他的却也吞毒而死。

“怎么了?”苏妲己提着裙子赶过来。

“可能有问题,刚刚戮赤者又说了‘城西二字。’”李白剑眉微蹙。

苏妲己漂亮的眼睛瞪大了,嘴唇轻轻颤抖:“城西,紫霞去那里救人了啊…”

“坏了!”李白心下一惊,怪不得这边如此顺利,原来他们的计划早就被对方看破了!怪不得这几个黑衣人这么弱,原来他们的目标根本不是公孙离,是紫霞!

他扯掉头上繁重的珠翠,拿了龙泉,脚下踩着踏雪寻梅向城西跑去。

妲己抬头,看了看天空,只觉得那日头刺眼得紧,令她一阵眩晕。

她深吸一口气,握紧了袖中的白色海螺,脚尖点地,跟了上去。

杨玉环回头看了眼和狄仁杰一同去围剿的其他成员,玉手握成拳,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还是转身,跟着李白去了城西。

——

城西。

箭雨铺天盖地向紫霞和上官婉儿涌过来,上官婉儿暗暗攥紧了拳头,她冷声道:“我们可能中计了。”

紫霞掣出紫青宝剑,一道剑气划向空中,几支箭矢应声而断:“快!寻找掩体!”

上官婉儿点点头,一个翻滚,冲到香樟树后面,她折下几片树叶,用丢暗器的手法向紫霞身后的箭矢扔去。

树叶是何等柔软之物,被上官婉儿丢出竟然也化作利刃,将箭矢打偏。

大风起,飞沙走石,紫霞回头,模糊的风沙中她看见一抹金黄出现在上官婉儿后方。

“阿婉小心背后!”紫霞挥舞着手中的剑,一招春风破挥出去,破坏了放箭的机关。

上官婉儿闻言,她毫不迟疑地向身后挥出墨团并迅速撤开。

一声痛苦的兽吼传到她耳中,上官婉儿倒吸一口凉气,喃喃念道:“云从龙,风从虎,这飞沙走石的,怕是遇上老虎了。”

果不其然,又是一声愤怒的大吼,从草丛后跳出一吊睛白额虎来。

紫霞解决了机关,回头正看见那老虎,她瞳孔微缩:“阿婉,这老虎瞳孔泛红,应是处于狂暴状态。戮赤者可能就在附近,我现在来牵制这只老虎,你快跑,去请援军!”

上官婉儿有些迟疑:“可是阿紫,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啊,何况我轻功不如你,还是我来牵制罢。”

“阿婉,我灵脉未开,和你这般先天修者不一样,你若是耗尽灵力,就没希望了,我还能拼。”紫霞早已冲上去与大虎交战,她见上官还不动,赶忙解释了一番。

上官婉儿闻言,也明白自己现在去找援兵是最好的选择,只好点点头,她脚尖点地,飞到空中,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

“上官昭容到哪儿去?”一黑衣人出现在树梢,阴暗的风吹得他的披风猎猎作响。

“今天,一个都别想跑!”他冷笑,本就尖得像鸟叫的声音更加锐利了,他斗篷下的眼眸透着狠戾,“我早已在此地设下了阵法,进来了,就别想出去!”

上官婉儿向前一冲,手中毛笔丢出,迅速向树梢上的人划过去。

那人却伴着一阵黑雾消失了。

“昭容看哪儿呢?”

似笑非笑的尖锐嗓音从上官婉儿背后传来,她心道不好,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那人一掌拍出好几步远。

上官婉儿咳出一口鲜血,召回毛笔,挥袖扔出墨团,又迅速冲过去,念道:“章草,横鳞!”

一道墨蓝色痕迹在空中划出,快得让人看不见动作,上官婉儿又丢了个飞白藏锋出去。

这是她的杀手锏了,如果能成功使出笔阵,她就有把握反杀,但如果中断了,那就真的没希望了。

她暗暗捏紧了手中的毛笔,又是向前一跃,收回飞白剩余的灵力,再次使用章草,又迅速接了篆法。

墨蓝色的灵力在昏暗的风沙里迅速闪烁,五次了!

上官婉儿呼出一口气,脚尖发力,跃向空中,灵力球雨点一般的砸下来,激起一阵烟雾。

“成功了…”她从空中落下,大口喘着气,白皙的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

紫霞那边也解决了老虎,她擦了擦脸上的血,对上官婉儿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容。

然而那笑容一瞬就变为了惊愕与恐慌,紫霞伸出手,向她那边扑过来,口中急呼:“小心!”

上官婉儿没来得及反应,腰间就传来一阵剧痛,身子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被强大的力量打到空中。

“啧啧,昭容也就这点本事了?”那尖的刺耳的嗓音又传了过来。

上官婉儿还没来得及惊愕,那人就瞬移到了她身边,又是一掌拍在她肚子上,她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错位了,可是对面显然还没够,他捏住上官婉儿的天灵盖,手指发力,唇角咧出一个嗜血的笑容:“真是一张俏丽的脸呢,想想这么美的脸被鲜血染红…啊呀,真的迫不及待了啊!”

紫霞掷出手中的飞镖,直奔对方脑门而来,那嗓子尖细的男人只得暂时放开上官婉儿,挥手打开飞镖。

上官婉儿“啧”了一声,虽然脑子已经快要炸开了,她还是抓准时机位移出来。

“啊啊,你们!真的激怒我了啊!”那人仰头,捂住脸,声音又像哭又像笑,“为什么,就不能乖乖的让人家杀掉嘛!”

他从腰间掏出一把翡翠洞箫,放在唇下,摇头晃脑的吹了起来,看起来十分陶醉。

紫霞捂了捂耳朵,不得不说,他的萧声和嗓音简直是如出一辙——刺耳得要命。

最关键的是,他还吹的走调!

紫霞对音韵是有了解的,她在琴技上也颇有造诣,这人吹得非常乱,完全听不出和谐的地方,简直是乱吹一气。

上官婉儿却猛然变色,她扯扯紫霞的袖子,声音冷的可怕:“这是…招妖…”

《招妖》这首曲子是远古时期,黄帝与蚩尤大战涿鹿时蚩尤所作,可以集结一切怨灵,非常凶煞,可是当年蚩尤用的是篪,而篪这种这种乐器早已失传,别的乐器也驾驭不了这么凶煞的曲子,所以便被人遗忘了。

“我曾经在稷下学宫的云海中看过涿鹿之战的影片,那曲子和这个…相似得紧。”

“必须打断他!”紫霞一声断喝,提着剑冲了出去。

(十三)龙泉剑指映月泉

对面那人看着她冲过来,却也不动,慢条斯理地吹着曲子,好像完全不在意一样。

紫霞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她停下脚步,将紫青宝剑插进泥土里,宝剑光洁的剑身上果然缠绕上丝丝黑气。

“啧,麻烦!”紫霞转身向后跑去,“他招的不是妖,是怨灵。现在曲子已成,我们只能和他耗时间,等待支援!”

上官婉儿点点头,妖物修炼千百年才有灵智,心气儿高傲,难以驯服,绕是蚩尤所做之曲也耗时耗力,何况如今妖物难觅。她记得这里曾经是一处古战场,怨灵亡魂必然众多,亡魂相较于妖要容易控制得多,这无疑是个很聪明的决定——但能在《招妖》这种凶煞的曲子上进行改造的人,得是何其聪明又何其强大!

她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

怨灵们缓缓从地上站起,好似从黑色的墨水中爬出,他们的身影看起来极为飘渺,仿佛一团黑雾。

“物理攻击恐怕对他们无效。”紫霞咬了咬嘴唇,“他们没有实体,抱歉,要拖后腿了。”

“哪儿的话!”上官婉儿轻挑峨眉,话音未落,手中的墨团已经丢出,砸中向她扑过来的怨灵。

紫霞则提着剑时刻戒备那声音和鸟一般的人。

他早已没有吹笛子了,怨灵仍然越聚越多,上官婉儿开始感到灵力不足了,她冲过去解决掉最近的三只,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她拉住紫霞的手:“紫霞…待会儿我数到三,你就冲出去…我刚刚看到怨灵的邪气对法阵似乎有抑制作用,等会我将全部的灵力释放出来,冲开一条路,你快些跑,别管我。”

“………”

“如果运气好的话,我还能清醒着看到你带人来救我。”她歪歪头,露出一个笑容。

“三”

“二”

“将进酒,杯莫停!”

上空突然传来恣意的男声,紫霞抬头,只见一五彩斑斓的“大鸟”从天而降,身上的碧色和桃色“羽毛”在风中飘荡。

风沙早已停息,他遮住了半边太阳,在这个逆光的角度,本是看不清楚他的脸的。可直到很久很久的后来,紫霞也记得,那时他勾起的唇角,是怎样的恣意潇洒。

“啧!又来一个?”尖声尖气的嗓音传来,李白下意识捂住耳朵,这家伙是哪家的哨子成了精,声音这么刺耳朵!

他缓缓落到地面,嘴里喃喃念道:“为了快点赶过来,用了几个将进酒,废了些灵力——不过,足够了!”

他周身晕出白色的光晕,一声清亮的凤鸣从剑上啸出,他右脚向后一迈,使劲向前一跃,上官婉儿只觉得眼前一阵眼花缭乱,怨灵就已经全部消散。

“再生是因为你召唤了鬼王吧。”李白扬起下巴,向“哨子精”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可惜,太弱了!”

“啧!烦死啦烦死啦!!!”那“哨子精”开始抓耳挠腮,“当时设置法阵就应该完全隔绝嘛……啊呀啊呀烦死了!就不应该让你有机会进来!不然任务就完成了!!?烦死了!!”

突然,他向李白冲过去,他大吼道:“都是因为你!”

李白轻轻向右一闪,左脚绊住对方,右手抓住他的肩膀,左手拦住腰,迅速使出一个完美的过肩摔。

他拔出龙泉,正要一刀结果了他时,旁的斜飞出一道白影,将“哨子精”救走。

李白定睛一看,对面站着一浑身雪白羽毛的人,他扛着“哨子精”正望向李白。

李白吐舌,怎么又来一“鸽子精”?!

“姑娘,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不如就此放手?以后也相安无事,互不打扰,如何?”那“鸽子精”开口,声音听着比“哨子精”舒服多了。

“姑娘?”李白微微皱眉。

“白爷我可是血气方刚的男子汉怎的成了姑娘?!”

“额…?”那鸽子精听见他的声音,扶额,“只是少侠的癖好过于特殊…”

“……”

李白这才想起自己还穿着一身女装。

“嗯……若是阁下愿意将城西的俘虏们放出来,自然无事。”

“若是不呢?”白衣人手中暗暗运作内力。

“那就打咯!”

李白向前跑过去,手中的龙泉直刺而去,正撞上对方的灵力。

紫霞和上官婉儿也迅速从侧面奔向白衣人,进行牵制。

这边儿打得正热火朝天,那“哨子精”却兀得拿起翡翠洞箫,吹了起来。

这次曲调和上次不一样,可依旧刺耳异常。

“妈的闭嘴!”李白本来和那“鸽子精”这种藏头露尾的猥琐流打得就憋屈,听见这“哨子精”吹箫又吹成这样,心中更是燃起一把怒火。

他一个将进酒瞬移过去,手中龙泉劈头盖脸的向“哨子精”进攻,哨子精却如鬼魅一般,每次都堪堪躲过。

这让李白更加窝火。

他干脆直接用了个神来之笔,可那人却腾空而起,稳稳停在半空中。

等等!

李白突然捂住耳朵,他不应该这么急躁,拿曲子一定有扰乱人心神的作用,如果他再听下去,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

“捂住耳朵!”他大喊。

可惜为时已晚,上官婉儿双眸猩红,笔尖转了个弯,向紫霞打过去,紫霞看起来倒是没什么事,她拿着宝剑且战且退。

“你不受影响?”李白惊讶了,他现在脑子已经开始混起来了,强行忍住混乱加上捂耳朵才没有被控制,可是已经没法战斗了。

紫霞似乎没听见一般,没有理会他。

但她很快就退到他身边,紫霞侧转身子,右手持剑架住上官婉儿的笔,左手塞了颗黑不溜秋的药丸到李白嘴里。

李白没来得及反应就咽了下去,脑中顿时一派清明。

“谢了!”

紫霞不理会他,抓住他的手,摊开,将一把钥匙塞到他手里。

他也许真的和紫霞存在某种默契,不用问,他知道她的意思。

他连忙踩着踏雪寻梅加将进酒瞬移效果飞到空中,将龙泉扔出,直奔“哨子精”而去。

“哨子精”迫不得已躲回地面上,李白则一个跟斗翻到他背后,一脚踹在他腰上。

萧声停止了,上官婉儿的眸子微微清明了一会儿,动作也迟钝了。

紫霞逮准时机将药丸也塞她嘴里,上官婉儿晃了晃头,恢复神智。

紫霞突然朝着李白和“哨子精”那边大喊:“二泉映月!”

那“哨子精”捋捋乱了的衣服,用他那尖声尖气的声音对吼道:“你以为我是卖艺的?!还点起曲子来了?”

李白却微微眯起眸子,笑了笑,转身向西边跑去。

二泉映月,月亮东升西落,紫霞绝对是在暗示他向西走。

“不好!”

鸽子精大惊:“拦住他!”

原来那法阵早已到了时间,“哨子精”却没意识到,李白此时急急忙忙的向西边跑过去,“鸽子精”一下变明白了,可为时已晚。

紫霞牵制住哨子精,上官婉儿牵制住鸽子精,他们只有两个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李白向西边跑去。

杨玉环弹起琵琶,给上官婉儿和紫霞治了伤,然后玉指一转,谈了曲慷慨激昂的《破阵子》。

李白顿时觉得精神大振,内力也开始迅速恢复。

鸽子精与哨子精一前一后冲了进来,李白一个健步冲上去,一刀砍向哨子精,哨子精抖出袖子里的飞虎爪,和李白交战。

其他三个姑娘也各自拦下一个人,打着一对一。

紫霞正与鸽子精交战,鸽子精使得是双刀,解数周密,刀法了得,紫霞本就未开灵脉,方才又受了伤,不一会儿就败下阵来。

鸽子精提起双刀,架住紫霞的剑,使了个巧劲打开她的剑,右手的刀迅速向紫霞腹部刺过来。

紫霞的剑被他左手上的刀限制住,抽不开,只得使劲一用力,将对方的刀抵过来,架住他刺向自己的刀。

可对面的“鸽子精”竟然只是虚晃一招,手中的刀刺了一半又停了下来,挥出一道劲力,正中紫霞心口。

紫霞后退数步才堪堪稳住身影,她喷出一口血,将手中的紫青宝剑插入泥土,支撑着身子。

李白见鸽子精又要向紫霞发动攻击,立马将哨子精向鸽子精那边引过去,李白见哨子精的飞虎爪又出了攻击之势,就一侧身,躲了过去,然后左脚撑地,飞起右脚,踢在哨子精胳膊肘上,哨子精重心不稳,向前倒过去,手腕上的飞虎爪堪堪架住鸽子精的刀。

“紫霞你歇着!”李白一脚踢在哨子精腰上,将他踢翻,手中龙泉一横,架住鸽子精劈过来的双刀。

紫霞点点头,她回头看了溪水那边的洞口,那边的情况也不好。

“除了杀出去,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紫霞清澈的眸子暗了暗,喃喃自语。

“有。”

紫霞瞪大眼睛,望着辛,“什么办法?”

“我可以将你们转移到长安城里。咳咳咳…”他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又接着说,“但是我需要四个灵力充沛的人帮我启动法阵。”

李白,苏妲己,杨玉环,上官婉儿,刚好四个。

紫霞咬唇,似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她提起龙泉,眸子烈如星火:“你们三个退后,帮助帝辛启动法阵!我来顶着那四个人。”

“你的伤——”李白有些迟疑。

“别管!”紫霞一把将他推到后面,身形如鬼魅一般飘逸迅速。

帝辛看着她的背影,眉间舒展:“这小姑娘竟然是陆夫子的徒弟,这风竹阵配上疏影步确实厉害。”

李白本来见她一人硬是打出了十人的效果还在惊讶,一听帝辛这番话就不奇怪了。

风竹阵听闻是陆夫子在竹林里悟出来的阵法,此阵用时列阵者就好似那竹子一般,不知从哪里就钻出来,神出鬼没,列阵者随着气流变换位置,借力打力,事半功倍,以一抵十。

疏影步也是江湖上的上等功法,和风竹阵异曲同工,都是借助气流变换,让人眼花缭乱,不辨虚实。

李白回过神,站好位置,上官婉儿和杨玉环也迅速站好位置,可妲己咬着粉嫩的嘴唇,迟迟不肯动身。

“妲己?”

“我们出去了…那你呢?”苏妲己抬起头,泪水早已装满了眼眶。

她冲过去,揪住帝辛的领子,大吼:“你呢?!”

帝辛别过头,不敢看她,也不敢回答。

“你从来不考虑你自己!也从来不考虑我!”她

“妲己听话,快点过去。”

“我不!我偏不!”泪水一遍遍冲刷过妲己白嫩的脸庞。

“妲己你可不可以不要任性!”帝辛眉头紧皱,“这事关这么多人的性命和幸福!”

“那你的幸福呢?”

“我的幸福就是他们的幸福。”

妲己突然狂笑起来,泪水落进嘴里,苦涩只有她一人品尝:“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是啊…他们的幸福是你的幸福,你心里装着魔种,装着平等,装着大义!”她的身子剧烈颤抖,“可我的心里只有你啊,我只想让你好好活着啊!可是和那些比起来,我算什么呀哈哈哈哈哈哈,我的爱算什么…”

帝辛不知怎么回答,只有沉默,他又何尝不爱她呢,可他必须先实现理想。

“你若是不与我一同出去,我就不站宫位!”妲己突然抹开眼泪,恶狠狠地威胁到,“我就死在这里,让你们出不去!”

说着,她拔下手中的簪子,向自己的心脏处扎过去:“零件没了可以换,但这颗心没了人就真的没了!”

锐利的簪头没入皮肤,鲜血丝丝淌出。

“妲己!你何苦?!”辛一,一把把她拉进怀里。

“那你又何苦呢…”妲己的态度软了下来,趴在他怀里哽咽着。

“我答应你。”帝辛扬起一个笑容。

妲己抬起头,眸中疑惑:“不骗我?你怎么出去?”

“这是转换符的子符和母符。”它摊开手掌,里面静静躺着两条符文,“你拿着子符,只要母符不破损,就可以找到你。”

妲己将子符收到怀里,抹干眼泪,放下了心,回到位置上。

阵法终于启动了。

白色的光芒笼罩在洞里,人们都不见了。

—长安城—

苏妲己站在城门前等待着,手上握着转换符,眸中充满期盼。

突然,符咒上燃起了一团火,妲己大惊,跌坐外地,火焰灼烧着她的手指,她却感觉不到痛一般,反而握紧了手。

你还是骗了我。

城西炮声震天,夕日困了无数人的地牢化为灰烬,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地牢外面,尘土漫漫和熊熊大火中,一张被冠以“转换符”名义的结界符在火焰里化为灰烬。

长安夜-尾声

春雨洗净长安城,碧叶梧桐滴疏雨,微云点星汉。

李白坐在房顶儿上,一条腿恣意垂下,风过,卷起他栗色的碎发,他听着梧桐叶间略显厚重的叶声,唇角勾了勾,“阁下何必躲在梧桐叶里,有话便直说罢。”

韩信见被那酒鬼发现,倒也不恼,干净利落地跃上房顶,足尖所至,无声无灰。

“信前些日子与李少侠切磋过一次,只是被紫霞姑娘叫停,倒是不尽兴,不知少侠今日可愿与信再切磋切磋?”

“乐意之至。”

龙泉剑光划破寂静浓稠的黑夜,和龙枪碰撞在一起,震起春燕掠檐飞。

两人你来我去打了几个回合,谁也占不到好处。韩信握住龙枪,顿时白光大作,一声龙吟从枪上啸出。李白顿时觉得吃力不少。

“好小子,枪灵竟然是白龙!”李白后退几步,龙泉也发出金光。清脆的凤啸和龙吟交叠在一起,灵力四散。

韩信眯着眼,夜色下,光是最清楚的。

他,可不会错过龙泉剑上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紫光。

果然是个双剑灵。

韩信目的已达,收了神通。坐在瓦上看星星。

李白“……”

“韩兄莫不是怂了?”

“嗯,怂了,打不过你。”韩信敷衍了几句,星河倒映眼底,十分深沉。

—次日—

公孙离端着药碗走进杨玉环的房间,后者正倚在床沿上咳嗽。

“首领也真是的,用得着罚那么严重么?”公孙离赶紧放下药碗,帮杨玉环顺气,嘴里还埋怨着明世隐。

杨玉环缓了缓,轻轻摇摇头:“阿离,你不懂。李白是个完全的变数,连首领都无法参透他的命运。裴擒虎放走李白,可能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而且是作用于他自身的。所以首领让他这几日呆在家里,我不过是帮他挡劫罢了。”

“竟是如此。”阿离一勺一勺的喂她喝下药,“只是又苦了环姐姐,当年莫山一族的少主也是你挡的劫,每次挡劫都要消耗那么多灵力,太伤身了。”

“韩言于我有恩,他的儿子我怎能不帮?再者,我本就是红颜祸水的命格,天道既然让我替唐明皇背锅,自然不会让我死那么早。”

公孙离喂完了药。见杨玉环又有些乏了,便出了房。

出门正碰上了李白。

白衣剑客站在花丛间,若有所思地盯着门口。

“李少侠?”

“啊,公孙姑娘啊。”李白转过身,却仍然有些神不在焉。

“少侠有心事?”

李白的眸子闪了闪:“刚刚遇到妲己了。”

“苏坊主?听闻她把幻舞乐坊托给朋友了,说是要出去走走。”公孙离道。

“嗯,她刚刚也是如此对我说的。”李白叹了口气,“她是真的放下了。”

就在没多久之前,那个明媚的女子一身素衣,笑得温柔。

“我会带着辛的梦,活下去,直到这个心脏最后一次跳动。”

“公孙,你说魔种和人类的矛盾,会解决吗?为什么种族会成为隔绝同为生物的两个族群的天堑呢?”

“一定会的!一定会解决的!”她眼底闪着必信的光芒,“而且,属于人类的你和属于魔种的我,不也成为朋友了吗?只要怀着一颗平等的心。天堑也不宽!”

韩信站在高阁之上,看着白衣的剑仙如有所悟般地朗声一笑,嘴里嘟囔着:“变数…呵。”

“怎么,不服气?”明世隐走到他身边。

韩信摊摊手:“我真没找到他除了双剑灵还有什么优点。”

“你和他是命中注定的挚友。”明世隐叹了口气,“你和紫霞的命运,都注定与他纠缠。跟他在一起,你会发现他的优点的,而且只有和他在一起,你才能成就你的梦想。”

“……”

李白又与公孙离谈了一会儿,便要告辞。

公孙离却突然又喊住他。

“李少侠。”

李白回头,见公孙离从袖子中掏出一个信封,她将它郑重地放到他手上:“阿离因组织的规定,不能出长安。数年前,阿离出任务时误入陷阱,得亏一位少年将我救出,只是自此之后,他去了长城,我留在长安。我竟再也没有机会向他说声谢谢。此次听闻李少侠要去长城,不知可否帮阿离带个信。”

李白见她脸颊微红,语速略快,想来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自然不肯拒绝,便答应了。

公孙离千恩万谢地送他出了门,又欢天喜地连蹦带跳地回了房间。

却没注意到柱子之后,身形单薄的少年神色失落。

“你还是忘不了他。”

贰—流萤扑闪落发梢

韩信看着正拿着枕头在床上画界限的李白,嘴角抽搐。

我就不该答应这家伙一起住!可惜为时晚矣。

“得得,我睡椅子上——上次在你家蹭住是我睡的床,这次你睡床吧。”

李白一脸“算你有良心”的把枕头和被褥铺好,又递了一套给他。

韩信也麻利地将自己今晚的床收拾好。

李白躺在被子里,看月光下窗扉的倒映在地上一点点拉长,大脑告诉他他现在应该睡觉,不然明天赶路肯定没精神。

可是自己的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那个美丽的白发姑娘向他微微李白翻了个身。

他又开始思考今天韩信说的话。

“你得长点心,莫被人当枪使了。”

呵,笑话,白爷我天资聪颖,怎会被人骗?但细细一想,韩信的话不无道理,他与尧天接触尚短,虽说上次那破事儿李白是和他们在一条战线,但终究充其量算个合作关系,尧天那帮家伙怎么看都精着在,还是不能太相信。

不过自己只是送个信,应该没问题吧?

等等,这信不会有问题吧?

李白腾得一下坐起身,从包袱里掏出一封信,刚想拆开,手又顿住了。

公孙离将信交给他想来也是信任,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太无耻了。

李白盯着那封薄薄的信,一时间拆也不是不拆也不是。

不想了不想了!

李白又粗暴的把信塞回去,躺回床上。

半个时辰后,李白再一次翻身。

“……”

睡不着,不睡了!

李白被子一掀,套上衣服,自以为很轻手轻脚地推开窗子翻了出去。

好不容易才要睡着的韩信:“……李白!小爷我和你没完!”

——

李白坐在一棵树上看月光,月色澄明,树影婆娑,顿时觉得沉甸甸的心又轻松不少。

“公子?”

一声温柔的女音被夜风送进李白的耳朵。

李白顺着声音望去——哦,是今日的姑娘。

月色如水盛在她的眼眸,她轻轻笑到:“今日之事,昭君多谢公子。”

“无妨,举手之劳罢了——姑娘也睡不着?”他试图找话题。

“嗯,我打小睡眠就浅,还有认榻的毛病,躺在床上睡不着,看月明如许,就出来转转。”她说话的时候仍然浅浅地笑着,很恬静,就像一瓣儿初开的白梅。

“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李白出口就后悔了,他赶紧打圆场,“嗯,就是第一次见到姑娘就觉得很熟悉——呃…就是很想与姑娘多交流交流…”

李白觉得自己越描越黑了。

对面的姑娘浅浅一笑:“我见到公子也有这种感觉呢。”

几只零星的流萤在两人之间飞舞萦绕。

“春天竟然也有萤火虫。”李白伸手,轻轻捧住一点莹莹绿光。

“想来是因为南方气候温暖罢,”姑娘的蓝色瞳孔变得温柔,“古人都说腐草化萤。从枯败中飞出美丽的新生,真美。”

“是啊。”李白打开手,让那只萤火虫飞出去。

两人相视一笑。

叁—夕阳渐垂兰影柔

那个夜晚,两人谈了很多。

晚春的风轻轻荡漾,单薄的月牙缓缓转动,美好得像梦一样。

李白梦一样的和她交换了名字,又梦一样的回到自己的客房,再梦一般的躺回床上。

也许是因为一切过于梦幻,他进屋的时候忘了收敛脚步声。

好不容易再次睡着的韩信:……

李白,明天你完了!

翌日。

紫霞看着韩信和李白的黑眼圈儿,笑道:“你俩昨晚干了什么?”

李白刚准备答“没干什么”时,韩信却抢先一步开了口:“昨儿李大剑仙精力旺盛,大半夜的不是翻身就是翻窗,能睡好么?”

李白瘫在椅子上打哈欠,报以歉意的微笑。

韩信哼了一声:“下次我说什么也不和你一个房间。”

李大剑仙默默翻了个白眼,小声念叨:“怎么可能有下次”

“噗。”清脆的笑声传过来,李白一下子坐直了——来得正是王昭君。

“三位关系真好。”白发女子掩唇轻笑,“三位莫不是也要去长城?”

“是。”韩信点头,“姑娘也是?”

王昭君轻轻点头。

“那不如我们四人结伴而行,也好有个照应。”李白赶紧接话。

“好啊。”清丽的少女弯唇浅笑,晨光也为此柔和。

多了几个人,路上自然也多了不少趣味,两个姑娘很快成了朋友,韩信李白二人一路上斗嘴斗武却也不伤和气。

赶了三天路,总算是到了长城,四人租好房间,李白惦记着信的事,就决定出去逛逛。

残红铺满晴空,小镇街道上人却仍然不少,虽说没有长安雕楼画栋车水马龙,却也不让见惯长安繁华的李白觉得冷清。

李白出来的急,没吃饭,风携着水饺的香味儿钻进他鼻子里——韭菜鸡蛋馅儿的!

李白为人耿直,刚到长安时没少打过架,那次惹了权贵家的公子,被人算计打得遍体鳞伤昏倒在陆娘子的酒坊前,醒来时便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韭菜鸡蛋馅儿饺子。

咬一口,鲜香味美,有家的味道。

记忆中的父亲早已远去,裴旻严厉,很少给过他这样的温柔。

两行清泪从眼眶滑落,在饺子的香气里,他好像看见一个身着异国服饰的美貌少妇朝他笑着:“阿白再等等,饺子很快就好啦。”

她是谁?他不记得。但他总觉得那张面孔令他想要亲近,令他安心。

李白从回忆里回过神,吸了吸鼻子,循着香味儿找到那家饭馆,选好位置点了菜。

目光却被邻座的一男一女吸引。女人一头粉色长发松松的用木簪绾了个发髻,浅蜜色的肌肤上斜飞一对浓眉,眸子锐利得像淬血利刃,脊背挺的很直。

男人紫发束起,雪白的发带太长,都垂到了耳尖,举手投足带着一股贵族的优雅,但那双眸子却深沉得像浓墨,仿佛曾历尽风霜。如果说女人的气息像利刃,那么男人就是未出鞘的宝刀,看似平和,实则致命危险。

女人脸上略有怒容,男人却一脸淡然,自顾自的品着茶,硬生生把迎宾茶品出了他在喝西湖龙井的效果。

“高长恭。”女人皱起眉头,“你到底想做什么?”

男人淡淡的将茶杯放下:“不急。先吃饭。”

女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撇过头不去看他。

耳边却传来男人戏谑的声音:“别皱眉啊小花儿。皱眉就不好看了。”

女人的脸微微红了,佯怒地锤他一拳,眼底的温柔笑意却掩不住。

肆—血色吹风一泪痕

傍晚的夕阳总是温柔的。连带着人的心情也跟着温柔。李白见那两人举动亲昵,便猜是夫妻。心想若是自己与王昭君也能这般亲近,携手花前月下,看遍云卷云舒,他傍晚归家,她就在檐下等他,为他温酒煮茶,似乎人生便别无所求了。

“客官,您的饺子!”店小二操着一口饱满的长安口音,语调不可谓不热情。

李白回过神,正要伸手去接,却觉得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剑客的直觉让他立马拔剑,一道剑气劈了过去。店小二手中的碗跌在地上摔成碎块儿,黑雾从碎片儿里腾起又消散。

没有惊慌,没有逃窜。四周的百姓们仿佛完全没有察觉,自然谈笑自若。

李白定定地盯着那店小二。店小二虚眯着眼睛打量他,出口声音十分熟悉:“剑仙大人,好久不见啊。”

是那鸽子精。

“我可不想和你相见,”李白瞅着他这一身灰黑色的店小二打扮,嘲讽道,“你何苦自降身价,从鸽子变成乌鸦呢?就为了给我送这一碗加了料的饺子?”

鸽子精低低地笑了:“雕虫小技怎指望剑仙大人能不发现?但是你猜错了,我的目标,从来,都不是你。”

李白闻言,心下一惊,太透只见消散的黑雾再次出现——笼罩在店铺上空。鸽子精打了个响指,黑雾便俯冲下来,进入店中几个食客体内——他们依然浑然不觉。

李白举起剑,指着鸽子精:“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鸽子精脸上咧开一个怪异的笑容,:“你…猜啊…”

语毕他身形一晃,消失了。

李白担忧食客们的安全,没有追出去。

“呃啊!!”远处的一个男人突然捂着心口叫了出来,眼底有嗜血的红光闪过——他正是刚刚吸入黑雾的食客之一!

“相公!你怎么了?!”男人附近的女人惊慌失措的拉住男人的手。

不,那已经不是手了。

他的指甲变得很长很厚,手臂也被鳞片覆盖。男人挣扎着,突然,眼底凶光大现,附着鳞片的爪子穿过了妻子的胸膛。

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木桌。女人不可置信地望着丈夫,摇摇晃晃地摔在地上。

其他几个吸入黑雾的食客被鲜血的气味挑动,身体也开始发生变异。

惨叫声在小店此起彼伏。

他们,是异化成魔种了吗?

李白握紧手中龙泉,清亮的凤吟在剑端奏起,他刻意放出灵力——如果是魔种的话,应该会先被灵力充沛的目标吸引。

不出所料,他很快拉了大部分魔化食客的仇恨,他上蹿下跳地遛着他们兜圈子——毕竟他们本来都是人,李白还是下不去手的。

抬眼只见一头部已经完全异化的食客正向梳着双平髻的少女张开血盆大口。李白将灵力凝在剑上,龙泉伴着凤鸣飞了出去,护在少女身前。

身后的魔种却趁着他分身保护别人扑了过来。李白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一柄短剑便带着粉色的灵光飞了过来——是方才的粉发女人。

她脚尖点地,一闪便来到了李白身后,快很准地用另一支短剑斩了魔种的头,她从从容容地收回飞出的短剑,对李白道:“不必留情,他们回不来了。”

李白瞧着剑柄上的瓣鳞花,心知是长城守卫军的人,便点点头,一个空翻飞到方才的少女身前,龙泉剑气啸出,幻化出无数道虚影,顷刻间,店内的魔种纷纷倒地。

李白收了剑,将跌倒在地的少女拉起,少女面如金纸,冷汗沁满白皙的额头,呆愣愣地咬着下唇,目光盯着面前的尸体。

“爹…”

她的声音在颤抖,人也在颤抖,像秋风中的树叶一样,单薄,无助。

“对不起。姑娘,节哀。”李白垂下头,想要安慰她。

少女抬头,露出一个苍凉的笑容:“不怨少侠,小女子阿萝,谢过少侠救命之……”话音未落,人已经眼前一黑,飘飘摇摇地要跌倒在地,李白赶忙接住她——悲伤过度,晕了。

“少侠剑术高超,不知师承何人?”粉发女人和紫发男人向他走来。

李白刚想回答,又恐给师父添上麻烦,一时有些踟蹰。

粉发女子叫他如此,微微一笑:“可是裴旻裴大师?”

李白一句“你怎么知道”还没问出口,女子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不愧是他的徒弟。鄙人幼时曾得过裴大师的恩惠,见识过他的龙泉剑法。少侠方才那招‘森罗万象’使得出神入化,心法至少也是到了第六重,少侠如此年轻,真可谓是青年才俊啊。”

“不知姐姐贵姓?”李白听她谈吐,知是历经大风大浪的人,心中隐隐对她的身份有了猜测。

“免贵姓花。”女人嫣然一笑,“你若是愿意,便叫我一声花姐。裴大师也算是我的半个师父。”

“花姐。”李白笑笑,“在下李白。”

“这姑娘怎么办?”高长恭看不下去了。

“李白。你可否先照顾照顾这位姑娘,我和长恭最近居无定所的,带着她怕是不方便。”花姐盯着那姑娘,有点为难。

李白早已猜出她的身份,知是有要务在身,便不推辞,点了点头。

夜幕降临,阿萝被安置在酒店里,紫霞打了盆热水帮她擦脸。李白坐在窗台上,看着那姑娘的脸。

少女皮肤白皙,高挺的鼻梁下是两瓣丰润的红唇——是个标致的姑娘,但李白总觉得那双平髻和齐胸襦裙在她身上有些不和谐。

紫霞帮阿萝把杯子掖好,回头见李白盯着她若有所思,笑问道:“剑仙大人又在想什么?见到漂亮姑娘移不开目光了?”

李白有些尴尬:“没有。”

“那你盯着人家姑娘不放干嘛。不是觊觎美色?”

“你比她生得还好看些啊。”

李白的意思是“你长得这么好看我也没见得觊觎你的美色,她还没你好看我怎么会觊觎她?”

紫霞很少听到有人直白地夸她漂亮,一时间竟红了脸,不知道怎么回答。

房间里一时有些尴尬。

“爹!爹不要!”床上的少女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打破了尴尬。

一滴泪水从她那双眼皮很深的眼睛中流下,润湿眼角朱砂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