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阳家所处宽阔的野草地上，一天开来了轰隆隆的一排家伙。它们停泊在原化肥厂那矗立多年的烟囱旁。这些长着类似人类手掌、臂膀、n倍人类力量能力的庞然大物一到场，注定是要掀起一番除旧出新的波澜！几个男人吸着烟说着着什么，一时间闲散的人们聚了过来，议论纷纷。
“这个地方起了楼，才能卖出好价钱呢！”
“可不是吗，前排是国道。”
“这儿，不出二年就热闹起来了！”
“越是荒凉的地方越是成闹市！”
“前排的门面房到时肯定成生意！”
“这几家可不落（luo）了，以后人家儿可多了。”
……
“大家都远些，远些，先把那大烟囱推倒了！”机器发动，人群后撤。一身工作服的男人大声指挥着。他灰蓝的衣服上红色的字体印着：“建安建筑公司”。这个男人在小城认得他的人不在少数，他就是邹建安接替其父进了建安现建安的一把手、处处打在前阵的小舅子。牛阳对他也并不陌生，因着高一桐也在这个行业，还因着一些事情在高一桐的办公室牛阳见过他。在一片升腾弥漫的尘埃里，随着人们躲闪的喧闹，旧厂址夷为平地。一些妇人拉来了架子车，不顾灰尘飞扬奔跑起来争抢躺在草地上的旧砖。牛阳看着那烟囱从高处刹那轰然坍软成一地的样子，再望一眼这一片废墟，碾压的草地，知道这一切都将成为记忆，还有孩子们的乐园！
牛阳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折回家打给高一桐。
“咱旁边的厂全部推了，之前不是说还带了咱几家的房子？到底啥情况呀？”
“牵扯到很多事，意见不统一，说是要留下来了。”
牛阳安下心来。他们这三四户人家离国道还有一二百十米的距离，这样一来，如果在道边上建起一排排的高楼，就把他们几户隔在了后面，不但可以阻止灰尘还能在特别夜间减少道路传来的噪音。
几日后，几辆推土机正来来回回地推动。要建房先修路，一条从国道向草地深处的道路延展而来。有工人在拉卷尺丈量要修道路的宽度，并用锤子打进楔子。
与此同时，还有另一拨人，他们是县里指派来迁坟的。还记得河道里有一大的坟丘，那可是葬着早年的红军。县高中那条道上有一烈士灵园，他们将安息在那里去了！
一辆车缓慢地挤过人群向这边驶来，牛阳注意到是高一桐回家来了。他在一处泊好车。边走边向人群散着手中的烟，一路恭敬有加地寒暄。他向着那指挥的男人走去。望着高一桐的背影，牛阳又隐隐感到了某种东西。连同他刚刚与人招呼的表情，都有些让她陌生。她尽可能的躲在人群中，她不想在这个时候让人知道她是谁，或者说她是高一桐的老婆。在突然之间她意识到：他们已不是当年高一桐带着她来小城立足的他们了！当十多年过去，他们银行里有着每年在递增的存款、有着自己的小车、街上在繁华的地段有着一连数间的门面房、新修的外环路近旁有一块儿不小的地皮、还住着属于自己的小楼房。这样在心中已默想，牛阳才知了自己的身家！这些地皮呀房产呀它们会有很大的升值空间，也许当年买下时也是稀烂的贱价！抵不住人只要有眼光！难怪那天在做橱柜的事上高一桐眼中那般不可抵抗？日常里，牛阳从没有意识这些，原来对财富金钱她是如此的马虎与漠视！在他们这个年纪，想想身边的同龄人都在干什么？都在做什么？牛阳有些恍然如悟。怪不得她在走出家门与人交往时，熟悉的人会对她投以不能描述的目光，原因竟是此吗？
这样她想到了廖心如！有说，幼年里相识的朋友会是一生的朋友，牛阳也总想在她那里寻到曾经的彼此，可终是不能！就连以那样出发的友情也要在后来变质？那世间能有多少可以绵延的真正的纯粹的友情？……是牛阳你要得太多了吗？
街上门面租期到时，每年牛阳都会过去与商户签字收租金。在其中一年时，牛阳已不记得怎么与廖心如一起过去的。廖真的是一个很会把别人的事上心的人！且不说第一次过去她是怎么像办自己的事一样，让牛阳有插不了话的感觉。到了接下的第二年她打电话说房租收了没？我与你一起过去。牛阳真是服了！把别人家的事记在心上且能记得日期？牛阳好像只能让她同去？当她看到牛阳把钱装进兜里，就说：“你的日子真让人羡慕！”这已是在重复去年说过的话了！走在街上，她冷不丁说：“恁家里是不是还有一块儿地皮？咱去看看吧？”
“……改天吧？”这是牛阳对廖心如最礼貌的答复了！她想。其实她内心已极尽了厌恶！一个青草铺地的春天里，廖心如电话来说找她玩儿，俩人走在和风暖阳的田野里，正在心情愉悦时，廖心如冷不丁地说：“咱去看看吧？”“什么？”牛阳莫名！“地皮呀！”
——牛阳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她一下火起！但她背过脸，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后，恢复到像刚刚一样的心情里！“走吧？”
站在那片长满野草的地皮上，廖心如说：““你的日子真让人羡慕呀！”
某日，廖又来家里，看着一脸的不悦，自说自话般说：身边的人都做起了生意，只有她到现在手里连两万元也没有！牛阳正听着，至到听到她接下的问话，都不知她是怎么话锋一转的：“你家存折上有多少钱呢？”
——在那么一瞬，牛阳是有火起，但已不会再向上升！她盯着她，刚刚的同情化为乌有！那一刻，廖心如读懂了她盯着的目光了吗？
“你的日子真让人羡慕！”她躲过牛阳的目光，再次说出这句话！
好像是这些日子后，牛阳惧怕与廖心如一起出去！因为差不多每次出去见到人，在一起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廖心如都会生拉硬扯到“家里”扯到“钱”，最后再来一句：“人家现在比咱们都强！”然后让听的人向牛阳投来“那种”目光！
——是哪里出了问题？是她？还是廖心如？舒舒服服的友谊不好吗？非要参杂如此之多的是非？难道女人真的是嫉妒的动物？可她却没嫉妒过任何人呢？对错是非由看字的人自己去评说吧。
无论怎样，廖心如是牛阳家的常客，她会在任何不确定的时间出现，这样就免不了太多时候的突兀，这样在家里吃饭成了常常之事。刚开始的时候，还会打一个电话过来，后来，这个“通报”的电话也免了。她的到来最多干的事是在客厅与高一桐扯闲话。闲话不闲，是问怎样能挣到钱、什么生意好做、能不能在工地给她找一事做？做饭时牛阳一个人在厨房忙活，遇天热天冷，开了空调，为形成一密闭空间，推拉门就把厨房隔离开来。这样，一个女人，非一次，看来还要无数次他们在聊天？有个女人在为他们做吃的、可聊天女人与做饭女人是同学！
其实，牛阳在场或高一桐不在场的她与她之面对，也是无话可说的！那种无话可说的尴尬，在很多个天气好时，牛阳就会借故出去走走。再后来，她会打电话过来，闲扯俩句，再问到高一桐在家吗？在的话，她便会一定来的。再后来，高一桐的办公室里，十多个男人里，会有一个女人，她就是廖心如。起初还会约了牛阳一起去，后来也免了。
牛阳反思过自己，为什么会与现在的廖心如隔阂起来？是她重色轻友了吗？因着高一桐，家里来来往往着不少的人，其中包括女人，她也有个别的女性朋友往来，哪个也没有像廖心如这样让人心生不悦！
说到底就是一个界线或一个重心的问题！以所谓的礼节或关心为出发点做了太多越了界的事或说了越了界的话！人际是什么？是无论与哪个相处都会让人感觉舒服的智慧！人际，哪怕是发小是夫妻也有不能越过的底线！哪怕你身处无聊无趣中，比如单身，那你就先如种一亩三分地一样把“自己”搞丰富搞肥沃了，再正常的与人交往！不能过界地参与到别人的生活中，因为谁的生活都是不能被打扰的。婚姻是自私的、是排他的。当友情与婚姻相突，相信绝多数中国女性，这里且不说男人这种动物、会要站在婚姻那一边。如对于牛阳、全心全意把付出放在婚姻上的这类人，即使廖心如无关高一桐，她太多事过激的做法也让牛阳生出对她更胜一筹的反感！牛阳常常在面对她的突兀时纠结要不要在当下或过后给她一些婉转的语言？这是廖心如出现后一直困扰的问题。可牛阳是一个怎样的人？她身上最大的优点同时也是最大的缺点就是忍耐！在她走过的历程里，她不会使用带有“伤害性的语言”这种“武器”去怼任何人，哪怕是用她思虑再三婉转的语言，来说出她自己的意见或建议。也只能看着别人一而再！因为她怕、怕别人的回怼，怕别人什么事都有理的咄咄逼人，怕自己深思熟虑的语言也不过还是不够智慧而被反驳。所以在她的生活里发生一些堵心时她是默不作声或背过人去的泪水。正是这样的性格，让一些事向没有阻拦的方向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