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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孝廉几乎要跳起脚来,他一边防备着小七一边后退,“我说猫抓的!就是猫抓的!我分辨什么!有什么好分辨的!”

小七去抓他,“营里没有猫!跟我去见公子!”

那莽夫急得跳脚,“公子的东西,我才不会碰!”

小七也急了眼,“狗贼!你才是东西!”

那莽夫慌不择路地后退,作势要拔刀出来,“哎哎哎,别过来,别逼裴某拔刀啊!”

那莽夫的刀还没拔出来,帐外的周延年见状已疾疾冲到了近前,腰间的佩剑已拔出了一半,“郡主体弱多病,裴将军可不要碰坏了郡主。”

那莽夫急赤白脸的,好似听到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事,眼睛瞪得似铜铃一般大,“你娘的!她体弱多病?”

小七听了这话亦是心里一虚,如今她好好的,还能把良原君那样的中年男子撞下马,早就不算什么体弱多病了。

周延年不说话,仍旧握剑紧盯,那莽夫一肚子的气便全都朝着周延年撒去,一拳砸向了周延年胸口,“你娘的!你娘的你还想打裴某不成?”

那莽夫力道大,竟砸得周延年往后退了半步,周延年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只是抱拳解释,“末将奉命守护郡主!”

那莽夫是能动手就绝不动口的人,此时冷笑一声,懒得与周延年废话,伸出拳头便又要往他胸口上砸去,这时候那立在帐外的槿娘已一阵风一样地冲了过来,拦住那莽夫的拳头,倒竖着一双柳眉叱道,“裴将军了不得!竟敢在公子帐前打人!老天爷怎么不一道雷下来劈了你!”

为防惊扰帐中的人,四个人竟不约而同地压声说话。

那莽夫气噎,环顾一圈,好似能与他打的只有周延年了,索性苍啷一声拔出了大刀。

这把大刀早已不是原先那一把,原先那把早就被小七缴了,后来在栖霞镇换了食宿,可惜才住了小半夜便被大表哥的人带走了。

这把大刀虽不如原先的,但仍在正月的日光下反出一道刺目的寒光,“娘的!一个个都来欺负裴某!”

话音未落已扎好了马步,“周延年!出剑!”

周延年不肯在帐前动刀,“裴将军只要不为难郡主,末将不会出剑!”

裴孝廉冷嗤一声,大刀就要朝周延年头上砍去,在齿缝里迸出两个凛冽的字来,“贰臣!”

周延年虽是个老实人,听了“贰臣”二字也急了起来,霍地一下拔剑出鞘,“末将誓死守护郡主!”

小七没记错的话,裴孝廉是早就想与周延年打一架的。

大约是什么时候的事,她仔细想着,好似是许牧宫变那一日的大清早。

那个清早她在马车受公子审问,起身挑开垂幔的时候,裴孝廉正骑马跟在一旁,初升的日光将他的铠甲笼着,但并不能使他冷凝的脸温和半分。

那时候裴孝廉与周延年就公子在城楼上是否真要射杀小七的问题争了好半晌,争得最后是裴孝廉狠狠锤了周延年一拳,说什么,“娘的,得空裴某必与你好好比划比划!”

如今过了近十月,裴孝廉总算寻到了一个比划的机会,也未必就是真要与周延年比划,只是有了这么一个由头,借机出出这一肚子的气罢了,一时间刀光剑影的竟就打了起来。

那莽夫体格高大魁梧,要比周延年高出半个头来,但周延年手里那把剑使得颇好,裴孝廉并不能在周延年面前讨到太大便宜。

想来也是,能在公子身边做护卫将军的,武功都是一等一的好,怎会是庸懦无能之辈。

打到两三个回合时,四围的卫戍部队三三两两地凑了过来,“裴将军和周将军打起来了!”

有人叹,“嗟夫!奇乎!”

有人赞,“呜呼,壮焉!”

有人道,“噫嘘戏!怪哉!”

一时间呼朋唤友,不亦乐乎,甚至还下起了赌注。

有人说什么,“裴将军势头猛劲,出刀又快又狠,我押裴将军胜!”

还有人说什么,“周将军是稳扎稳打,步步为营,我押周将军胜!”

是了,公子身边人打起来,可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有人欢喜若狂,赞叹,“裴将军威武!威武!威武!”

有人心焦火燎,急道,“周将军上啊!上啊!上啊!”

槿娘生怕周延年吃亏,急巴巴地拉住小七的手,“天爷,裴将军打人了!要命了!要命了!”

打到七八个回合时,卫戍部队蜂拥而至,一时间雀喧鸠聚,热火朝天。

有人恨恨然顿足,急痛攻心,“悲哉!痛哉!惜哉!裴将军怎的阵脚乱了!哎呀我的娘我的刀币!”

有人欣欣然拊掌,回嗔作喜,“好哉!妙哉!善哉!周将军厉害!兄弟我今晚能改善伙食了!”

槿娘亦是眉欢眼笑,兴奋得两眼冒光,恨不得撸起袖子上前为周延年鼓劲打气,想叫一声“延年”又不好意思,只得紧紧抓住小七的手,附耳低低赞道,“祖宗,他多厉害呀!”

是呀,只要对公子忠心,厉害就是极好的事,公子身边便是需要顶厉害的人。

但小七仍旧忍不住在槿娘耳边争辩一句,“公子才是最厉害的人呢!”

那莽夫听得周遭的声音愈发生气,手里的大刀愈发往周延年身上招呼。

有人低叫,“裴将军强悍雄起!我的刀币要回来了!”

有人的心要跳到嗓子眼儿上了,“周将军勉哉!勉哉!勉哉!”(勉哉,即要加油呀,要努力呀!)

刀光剑影,铮然有声,在日光下刺得人睁不开眼。倏倏然人群退散,周遭顿时安静了下来,有人惊道,“嗟矣!公子出来了!”

“呜呼!公子怎在帐中?”

“於戏!快走快走!”(於戏[yu xi],亦是呜呼之意)

小七转身回眸朝大帐望去,见公子负手立在帐门,那八尺余的身躯立在高阶之上,脊背笔直如雪里青松,小七想,蓟城大营有那么多的好儿郎,竟无一人比得上公子那副天人之姿。

单单往那里一站,便能叫这天地顿失颜色。

你瞧,小七老早就说了,公子才是最厉害的人。

那人面色难以分辨,他一句话也不必说,那上位者的威严气度已骇得众人肃立一旁,那些能上阵杀敌斩关夺隘的将士们,此时却一个个如寒蝉仗马,不敢出声。

帐前对战的二人顿时讪讪停了手,朝着大帐垂头拱手低声,“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