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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鸳来请时,萧玉正用茶水在桌上写字,听见动静,便不作声地抹去字迹,起身应道:“有劳朝鸳姑姑,我们这就过去。”

黄天闰却是一哼,当众骂道:“走就是了,还跟这老婆娘废什么话啊。”

呃。

她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三师伯和这位朝鸳姑姑,究竟有何旧怨?

那边朝鸳听见了,亦是没好气地扭头就走了。

“老废物,殿下怎么没砍死你!”

黄天闰顿时火冒三丈:“你站住,骂谁老废物呢?”

“谁是废物谁心里最清楚,故弄玄虚并无真本事的假道士,你还敢来第二回,好啊,等会儿有你好看。”

朝鸳骂完便没了人影,黄天闰欲要去追,被拦了下来。

萧玉拉住他的袖子,硬是拽回来,小声提醒道:“诶诶诶,三师伯切莫冲动,别忘了这里是东宫,低调行事,低调,啊。”

三师伯有时虽不着调,但在江湖混迹多年,懂得做人做事的道理,能屈能伸从不轻易与他人结怨,今日是怎的了,突然变了性子似的,不管不顾与朝鸳吵了起来。

这不像她所认识的三师伯,此事,怕是有缘由。

“不如您与我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怎的二人见了面,跟仇人一样分外眼红,不由分说就开始吵起来了。

从她手里拉回自己的袖子,黄天闰怒而拂袖,说起二人是如何看不对眼的。

“那日吾正为太子妃做法,做法本就该聚精会神心无旁骛,包括太子殿下在内的其余人都安安静静地在一旁等着,岂料这老婆娘突然大喊大叫地冲了过来,害得吾失了手。”

若非赵无陵出手相救,他便要因此失去一条胳膊,实难消心头气愤。

“这东宫,就没个正常人,罢了,今日,吾绝不给你添麻烦,你安心去做便是,倘若这老婆娘再敢跑出来捣乱,吾替你封了她的嘴。”

自从静姝姑姑去了以后,三师伯对她是愈发的上心了。

她是静姝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也是静姝最放心不下之人,三师伯是知晓的,所以便替静姝继续照顾自己。

不由得鼻子一酸,很是感动。

“谢谢三师伯。”

“先别急着谢吾,你可别忘了,你的本事如何,决定了吾的生死。”

因太子妃病情一事,被太子杀死的人不在少数,如今他二进宫,首次险受伤,这次作人质,绝不是个好兆头。

“昨日吾对你那番苦口婆心,语重心长,良苦用心,你可是记在心里了?”

萧玉想着,许是三师伯上了年纪,人老话多些,一件事要重复强调好几回,生怕她记不住似的。

记得以前他不是这样的,青龙山重逢时,带她连夜进京赶路时,三师伯都是沉默寡言,与她讲话时言简意赅,是那般的严肃。

可如今,他变得聒噪极了,喜怒哀乐皆现,萧玉欣慰地笑了,总归,他正慢慢地走了出来。

“三师伯放心,弟子牢记于心。”她拍着胸脯保证,一副志在必得的自信神态。

不过……

朝鸳的背影就在前方,即便走得再快,终究是个不会武功的肉体凡胎,是比不得修行之人,不足为惧。

然,此人能在东宫来去自如,想必是陆静雅身边极其信任之人,必然不简单,她不得不防。

踏入殿门。

一位穿着锦衣华服的女子端坐屏风后,透过烛火的光,端庄的身形一览无遗,双手交叠置于腹部,正襟危坐,仪态大方,颇有母仪天下之风范。

朝鸳朝着屏风后去,弯腰通禀道:“娘娘,黄道长到了。”

“知道了。”

玉手微抬,示意朝鸳可以开始了,朝鸳应是,走出屏风来,用着吩咐的语气,对萧玉说道:“黄道长,娘娘已准允,你可以开始了。”

萧玉咬了咬下唇,不知怎的突然笑了,几年过去了,许多人她都快记不得了,可陆静雅的声音,她竟还记得清清楚楚。

三年前锒铛入狱,陆静雅与她说了很多颠覆性的话语后,她们再没见过面,这三年里,她们的命运,有如云泥之别,她是低到尘埃的枯叶,而陆静雅,是汉云朝尊贵的太子妃。

她所奢望而得不到之人,所求皆不如愿之事,陆静雅都一一得到了。

她记得这个来自千年后的女人,是个不同寻常的女子。

与朝鸳点了头,对屏风后的人请道:“既然如此,还请太子妃娘娘出了这道屏风。”

“听闻黄道长能瞧见常人不能见之物,是以,区区一道屏风罢了,在道长眼里,岂非无形之物,所以……本宫不必走出这屏风吧。”

朝鸳紧接着说道:“道长,我家娘娘说的话,道长可是听清楚了?道长若没有听清,奴婢再说一……”

“太子妃娘娘!”

萧玉突然高高地唤了一声,直接打断朝鸳的废话。

朝鸳亦被吓了一跳,捂着胸口惊魂未定,再想着被下了面子,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萧玉视若无睹地从她身前越过,径直靠近屏风,笑着说道:“娘娘不出这屏风也无妨,不过……”

她故意停下不说,屏风后,端庄的身影微抬眸,不紧不慢地问道:“不过什么?”

“回太子妃娘娘,在下施法时,断不可有旁人在场,是以,还请避退无关紧要之人,以免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

朝鸳怎会听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这是明摆着要将她赶出去。

“这是什么歪理?以前那些道士也没提出这么无礼的要求,偏偏你特殊些,莫不是想支开我,企图对我家娘娘不利?”

“朝鸳,不可无礼。”

“来人,将她带出来!”

一内一外,异口同声,内是温柔的斥责,外是霸道的命令。

闻声,方才还趾高气昂的朝鸳如惊弓之鸟,不待她开口求饶,胳膊已被架起,毫无反抗之力。

李英玉不知何时出现在殿外,幽邃的眸子冷冷一瞥,摄人心魄:“大胆朝鸳,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惊扰了太子妃,本宫便杀了你。”

朝鸳面色苍白,骤升寒意软跪在地,求饶的话如鲠在喉。

此人的喜怒无常,萧玉早已见识过了,她脖子上的手指印,如今还肿着呢。

陆静雅走到屏风外,华丽的长袍半褪在肩,眼含悲切:“殿下,还请殿下放了朝鸳,道长要如何……便就……如何。”

经过众人,李英玉停在陆静雅面前,不顾外人在旁,抚摸着她的脸,温言细语地与她耳鬓厮磨。

说了些什么无人听得见,萧玉与他同向,看不清他的神情,却是将陆静雅的模样尽收眼底。

她在笑,好似,只要努力挤出笑容,便能维持太子妃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