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转机
建安五年，十月。
曹操持续紧绷的神经终于还是绷不住了，就算他再乐观，也没有办法凭空变出足够上万人吃的粮草。
曹操犹豫不决下给坐镇许都的荀彧写了一封信，他想要放弃官渡的屏障，准备退兵固守许都。
关键时刻，还是荀彧的回信给了曹操坚持的决心，荀彧以楚汉之争为例，重燃了曹操快要熄灭的斗志。
袁绍大军持续强攻，曹操只能固守于营寨内，完全不敢出营还击。
曹操明白袁绍的军粮远不止在故市城的储备，当他想要打听情报时，却发现自己在袁绍军的细作已经全部联系不上了。
“主公，西营被袁军击破，夏侯渊将军已经撤回来了。”甲士的报告让曹操头疼不已，继东线夏侯惇被张合击溃后，西营也被袁绍攻破。
西营已破，圃田泽后的粮道就彻底暴露于袁绍的眼皮底下，曹操知道自己将很难得到从许都运送而来的粮草了。
曹操思忖再三后寻找到了贾诩，贾诩多次帮助曾经的主公起死回生，曹操希望能从贾诩的口中寻找到破局的办法。
贾诩看出了曹操悲观的心态，在这场各自都严阵以待的对决中，就算是贾诩也找不到袁绍布局上的漏洞。
“主公，你在精明、勇敢、用人、决断四个方面都胜过袁绍，之所以相持半年不能取胜只是因为你有着远超常人的大局观。”贾诩每说一段话，就观察一下曹操的表情。
贾诩看到曹操的面部表情没有变化就继续说道：“转机很快就会出现的，若是此刻放弃，可就无法反败为胜了。”
曹操苦笑，贾诩没有提出任何能够改变局势的建议，但他还是能够理解贾诩的苦心。
鏖战继续，曹操鲜有胜绩，他不想将数十年的努力拱手交于袁绍，所以曹操只能选择硬撑。
“父亲。”曹丕走入中军帐中，曹操正在反复地观看着一封封战事不利的战报，试图找到挽救颓势的方法。
“怎么了？子桓。”曹操的双眼红肿，看起来精神非常不好。
“我有一个想法……袁绍的军粮很有可能囤积在乌巢。”曹丕咬着牙说道。
“你怎么知道袁绍会将粮草囤积在乌巢呢？”曹操询问道。
“乌巢水网发达，便于运输，又毗邻于阳武，存放粮草很安全。”曹丕回答道。
“济水至濮水渡口众多，你怎么就能确定粮草一定在乌巢呢？”曹操苦笑道，他并没有将曹丕的猜测放在心上。
曹丕无言，他的确知道袁绍囤积粮草的地方，但他却没有办法让曹操赌上一切去相信他。
“我知道你想为我分忧，但现在这种局势不是你能干预的。”曹操将双手按在额头上，冷汗直流，最近他的头痛病又开始复发了，“……你回去吧，照顾好子建他们。”
“……唯。”曹丕离开了中军帐，他想不到办法让曹操去听他的，曹操十数年的积累，他也不会为了曹丕没有证据的“推测”而赌上一切。
知道了却做不了，自己的能量还是太弱小了。
……
“审配！你这是在公报私仇！你为何要抓我的兄长！”许攸接到家人的传信后，怒不可遏地赶到了袁绍的军帐中，却未曾想到恰好碰见了前来汇报工作的审配。
“你的兄长大肆囤积粮草，高价售卖，难道不是在犯罪吗？现在可是战争时期。”审配不屑地说道。
许攸贪财，他的家人亦是如此，审配抓许攸的兄长其实非常正常。
在豫州派看来，这是审配在变相打击己方势力，当然审配在做好本职工作的同时，其实也顺带了这样的想法。
审正南啊审正南，快到分功劳的时候你就要跳出来了吗？
郭图冷冷地盯着审配，暗中想着对付他的办法。
“主公，我可是尽职尽责的在为你谋划啊……你可不能让审配着小人杀害我大兄。”许攸自知理亏，便对袁绍打起了感情牌。
“子远，并非我不愿意帮你，可正南这样做没错啊，如今可是与曹操交战的关键时期……”袁绍脑中闪过无数片段。
袁绍想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打压一下许攸，许攸是出了名的贪财，借他可以震慑住郭图等人，毕竟他们最近和袁谭的来往有些密切。
许攸气结，他瞥向一旁的郭图，郭图也无奈地摇了摇头。
许攸与袁绍不欢而散，他躺在榻上翻来覆去地思考着解决的办法，但无论如何这件事都已经成了定局了，大兄必定会死在审配的手中。
许攸心一横，趁着夜色独自牵出一匹马朝着南方而去。
……
“公子，我知道你说的有道理，可这些都是你的推测啊，主公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是不会冒险的。”郭嘉无奈地对曹丕说道。
曹丕也很无奈，这件事他已经和荀攸、毛玠、曹铄乃至是不相熟的贾诩都说过了，可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答复。
不是百分之百，哪怕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曹操都不会去乌巢的。
“郭祭酒，有人从北边来，他说自己叫许攸，是来投奔主公的。”一名哨兵赶到郭嘉面前说道。
“先生去接他！我去通知父亲！”郭嘉还未反应过来，曹丕就火速奔向了曹操的中军帐。
曹丕知道这次大战的决胜时刻就要到来了！
“父亲！许攸在营外！他说他是来迎接你的！”曹丕的靴子上沾满了雪渍冰碴，冬季寒冷，北方尤盛。
“什么？是真的吗？”曹操不敢置信地询问道。
“真的！奉孝先生已经去营外迎接他了！”曹丕比曹操还要兴奋，他极度渴望前往乌巢，来为这场历经一年半的鏖战画上句号。
“随我一同前去迎接！”曹操刚朝门口走了两步，就立刻停了下来。
曹操将自己的靴子脱下，踢到了一旁，他用双手将头发弄得乱糟糟的，装作了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他望着门外的积雪，一咬牙索性将袜子也给褪掉，在曹丕惊讶的目光中，曹操赤着脚跑向了营门方向。
“子远！”曹操激动地拉住了许攸的双手，许攸见到曹操落魄的样子心中都有了一丝不忍。
“孟德，我们正是许久未见了。”许攸感慨道。
许攸的目光看向曹丕，曹丕如今已经和曹操一样高了，许攸记得自己在鄄城初见曹丕时，曹丕还是一个小不点呢。
“见过先生。”曹丕克制下激动的情绪向许攸行礼道。
中军帐内，贾诩与荀攸已经端坐在其中了，郭嘉和曹丕也走入其中各自落座。
“子远，你来到这里，我就不担心袁绍了。”曹操盛情邀请许攸走入了中帐，亲自引许攸入座。
“孟德，你我旧识，我知道你的粮草困难，你现在怕是不足十日之粮了吧。”许攸开门见山地说道。
曹操尴尬地点了点头。
“审配杀我兄长，袁绍偏爱袁尚因此厌恶我，我这次来是向你提出决胜的策略的。”许攸正色道。
“子远请讲。”曹操严肃地说道。
“现在，你的东西两座大营被破，粮道也暴露在袁绍的兵营下，正是危机存亡的关头，现在只有破坏袁绍的粮仓才能反败为胜，我知道袁绍的……”许攸慷慨激昂地向曹操说道，正到关键出时却被曹丕打断。
“袁绍屯粮于乌巢！”曹丕知道许攸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自抬身价，于是直截了当地打断了许攸的话语。
曹操颇为恼怒地瞪了曹丕一眼，但他许攸不自然的神色中看出了一丝惊愕。
子桓说的居然是真的？袁绍当真屯粮于乌巢？
曹操紧盯着面前的许攸，他的表情看不出来是在作假。
“咳咳咳……既然孟德已经知道了，我就不在重复乌巢之于袁绍的重要性了。”许攸尴尬地说道，“守卫乌巢的正是你的旧识。”
“淳于琼？”曹操沉吟道，作为曾经西园八校尉的同僚，曹操很清楚淳于琼的能力，“仲箭稳健，治军严明，想从他手中攻下乌巢可没那么容易啊。”
“孟德派遣轻骑烧毁粮草必能得胜！这是袁绍最后的补给了！”许攸坚定地说道。
“我需要再想想。”曹操决定与郭嘉等人商议一番，许攸明白曹操的意思，他在曹操的安排下住了下来。
“孟德！你可一定要相信我啊！”许攸有些着急，他在临走前，特意再向曹操说了一番。
“公达，奉孝，文和，你们认为许攸说的话可信吗？”曹操沉声询问着他身边最具智慧的三人，“我现在有些拿不准，他是不是在顺着子桓的话说……”
曹操百般小心，在座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许攸，许攸是不是演戏他也完全能够分辨，他现在只需要得到三人的肯定……
“主公，许攸决计不会是诈降，他视财如命，没有作必死之士的胆量！”荀攸率先开口。
“袁绍现在还不知道许攸前来，我们此刻要快速前往乌巢，若有迟疑则悔之晚矣！”郭嘉补充道。
“此乃决胜之机，许攸归心正是主公反败为胜的关键，主公是天选之人啊。”贾诩赞叹道。
“既然诸位都认为许攸非诈降，那我现在就召集众将！”曹操挤压在心中许久、烦闷郁结的情绪终于释放。
“此战我必要拿下乌巢，让袁绍灰头土脸地滚回冀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