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少女与老人与剑
建安七年，雒阳城。
一人一剑，曹丕就这样漫无目的在雒阳城以东晃荡了一个冬天，这次他没有曹真陪伴。
“那日打晕的人是曹操派来监视自己的人，这就说明曹操知道这件事是刘协所为……”
“想想也是，没有曹操的推动，什么人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掀起波澜呢……”
“刘协这狗日的真该死，我要是宰了他立个新皇帝好像也不是不行，就是有点儿麻烦了……”
曹丕拍了拍身上的积雪，告别了自己搭建的小木屋。
“好久没去雒阳城看看了，上次就是去见刘协这个狗皇帝，也不知道现在的雒阳城和之前相比有没有什么变化。”
曹丕有些改不了这几个月养成的自言自语的毛病，天气寒冷，雒阳城外荒无人烟，他已经好久没和别人说过话了。
雒阳城在曹操这几年的修复下慢慢恢复了往日的繁荣，夏侯惇长期驻军于此，屯田之法也在这里得以发展。
曹丕走在街巷上，来往行人的交谈声传入了他的耳朵，曹丕也逐渐能感受到烟火气了。
“去去去，你个乡巴佬，离我的摊子远一点，这可是西域传来的名贵水果，你买得起吗？”小贩见到落魄的曹丕不住地催促他赶快离开。
曹丕没有和小贩一般见识，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这身装束，就算是夏侯惇来了也认不出他来。
“你小子做事还是那么冲，你没看见他手中的那把剑吗？”隔壁摊位的商贩低声说道，他的年纪明显要比卖葡萄摊贩的年纪大一些。
“见到了，那又怎么样？”卖葡萄的摊贩不屑地说道。
“这种带着兵器的外乡人脾气可是很爆的……董卓听说过没有，他手下的那群西凉人都是蛮不讲理的，你小子永远都是这个臭脾气，将来一定会吃苦头的。”年长的摊贩劝说道。
“切，得了吧。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些老黄历……夏侯惇将军知道不，他在雒阳城里谁敢造次，夏侯惇将军可是曹司空的心腹，这里可比许都安全，什么暴脾气的外乡人见到咱们雒阳人都得低着头走。”卖葡萄的商贩自豪地说道。
曹丕听着二人的对话颇为有趣，雒阳城确实比起之前死气沉沉的样子要好了不少。
“你瞧瞧，这群人光着个大脑袋，真是古怪……”
“你懂什么？这些人都是僧人。”
“那他们为什么都把头发剃了？”
“可能是太热了吧……”
曹丕看着路过的僧人有些好奇，他来到这个世界以后还从来没见过光着脑袋的僧人。
雒阳城外的白马寺是中国第一座官办寺院，始建于永平十一年，也是如今的大汉土地上为数不多的寺庙。
袁绍当年攻伐董卓的时候就将雒阳城外的房屋全部烧毁，白马寺也难逃浩劫。
这群僧人流离失所十几年，终于在没有战乱的时候回到了故地，开始重新修建白马寺。
当然，以他们的能力如果得不到别人的帮助，是没有办法修缮白马寺的，他们很穷，是历史中为数不多需要乞食度日的一批僧人。
“伯父，雒阳城内好玩的东西还真多，我还从未见过不长头发的人呢。”一个荆州口音的女子引起了曹丕的注意。
女子身材修长，长相甜美，约摸十七八岁的年纪，身着素服却有着雍贵的气质。
女子身边站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老者一身农夫的衣着，眼神锐利，双掌内侧布满了老茧，腰间别着一把剑。
“阿照，他们不是不长头发……他们会把自己的头发给剃掉。”老者操着一口流利的雒阳官话回答着少女的问题。
“他们为什么要剃掉头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女子好奇地询问道。
曹丕听着女子的话语，了解了这个女子一定是读过书的富裕人家出生，可他身边的老者又看起来不像是富裕人家的装束，也不知道这个少女与她的伯父究竟有着怎么样的故事。
“他们把头发称作是烦恼丝，剃了头发就算是脱离尘……世道了，说是这样就可以不用理会禁忌了……他们还有很多的规矩，就连吃饭都要像军队一样整齐，而且他们过了正午就不能吃饭了……”
老者侃侃而谈，曹丕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落魄的老者居然还懂这么多的东西，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那我也想脱离世道，也不知道我没了头发会是什么样子。”女子跃跃欲试地说道。
“阿照，别胡闹了……你能保证自己晚上不吃饭吗，光那些零嘴你都吃个不停……”老者笑着吐槽道。
这点倒是和阿姊一样，曹丕暗自想道。
“伯父，你又取笑我……我都保证过了，我不会偷吃的。”女子噘着嘴不满地说道。
“那我的银钱怎么少了？难不成是我买酒的时候算错了账？”老者微笑道。
“啊……原来伯父都知道了啊。”女子尴尬地笑道。
“喂！你小子偷听够了没有？”老者冲着曹丕恶狠狠地说道。
曹丕下意识地握住了腰间的君子剑，转过头见到了老者充满敌意的目光。
“怎么？你还想对我动武不成？”老者阴沉着脸说道。
曹丕猛然间发现老者佩剑的剑鞘和原先君子剑的剑鞘一模一样，现在的君子剑的剑鞘是由鲁班工厂的工匠们重新定制打造的。
“别想着动歪心思！”老者看见曹丕怔神的样子以为曹丕是害怕了，唾骂了曹丕一声后就拉着女子离去了。
曹丕讪讪地目送二人离开，偷听被逮到属实是有些尴尬，不过自己这身打扮怎么也会被认成图谋不轨的淫贼啊……
女子冲着曹丕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曹丕变得更加尴尬了。
“伯父，他看着也不像坏人啊。”女子天真地说道。
“皮肤白皙，衣着却破烂不堪，估计是个逃难避祸的公子吧……这种人一开口我就知道他们要放什么屁。”老者不屑地说道。
“伯父，你又说粗话了……”女子皱眉说道。
“习惯了，这么多年总改不掉这个毛病……”老者淡淡一笑。
就在曹丕不知道要去哪里的时候，猛然听到身后传来了兴奋的喊叫声。
“子桓！真的是你！这段时间你跑哪去了？”夏侯楙拉着曹丕激动地说道。
“子林，好久不见了……”曹丕挠着头说道，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遇见熟人了。
“你怎么这个打扮啊……子丹说你离开了许都，我还想着你去哪里了。”夏侯楙说道。
“……你怎么在雒阳，你不是应该在许都的吗？”曹丕疑惑道。
“父亲把我叫了回来……本来还想多陪萱君几日的。”夏侯楙尴尬地说道。
“你哪是陪我阿姊，我阿姊每日都与闺中好友作伴，她烦你还来不及呢。”曹丕一语中的地戳到了夏侯楙的伤心处。
“别提这些了，咱们回府去，你还没来过高安乡侯府吧。”夏侯楙拉着曹丕离开了。
“你知道刚才和那个猎户打扮的人说话的是谁吗？”年长的摊贩凑到了卖葡萄的摊贩身边说道。
“是谁？”卖葡萄的摊贩昂首说道。
“是夏侯惇将军的嫡子夏侯楙，那个猎户打扮的人一看就和夏侯楙是旧识，也就是人家不和你一般见识，要不然早就砸了你这个破摊子了。”年长的摊贩傲气十足地说道。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卖葡萄的摊贩顿时蔫了下去。
“以后多听听我的话，准没错。”年长的摊贩得意地说道。
……
“子桓，你这身打扮就顺眼多了，你刚才那个样子我差点都没认出来。”夏侯楙满意地看着曹丕的新打扮笑道。
“好久没穿这样的衣服了，都有些不习惯了。”曹丕笑着回应道。
“你知道许都皇城内的大火吗？我听说烧毁的可是天子的寝宫。”夏侯楙随意地捻起一颗葡萄放入了嘴中。
卖葡萄的摊贩本以为夏侯楙是来找自己茬的，没想到夏侯楙居然把全部的葡萄全部买了下来……
“听说了……肯定是天子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才会无端着火的。”曹丕一脸认真地说道。
“为什么要这么说？”夏侯楙奇道。
“你想啊，若不是他干了什么坏事，怎么偏偏就是他的寝宫着火呢……我见过他，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曹丕严肃地说道。
“原来如此……”夏侯楙一时间对曹丕的话语深信不疑。
“所以咱们可要多做善事……你知道城外的白马寺吗？”曹丕喝了一口葡萄酒询问道。
“当然知道了，那群光头成日在雒阳城里乱晃悠，我可见过不少次呢。”夏侯楙回答道。
“这就是你做善事的机会啊……你若是能说服元让叔修复白马寺，让那群僧人有了安居之所，那可就是大功德啊。”曹丕劝说道。
“那群光头有那么重要吗？”夏侯楙疑惑道。
“你不懂……有这样一句话，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曹丕微笑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