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落下已有些时间，上邪看着化为一片废墟的小紫禁城，不由得心悸片刻。
这就是异乱体的力量吗？
虽然没法亲眼目睹他们的战斗，但单从声响就能判断，即便是成百上千架无人机，加上十数位拟合体、两位异乱体，也无法战胜阿瑞尔。
最终，还是阿瑞尔自己失去了意识，才能成功控制住他。
只可惜，旧友一觉醒来，居然失去了记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上邪喃喃着，卡列尼娜就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后。
“对呀，怎么回事呢。”卡列尼娜双手抱胸，脸上满是惋惜，“这么宏伟的一座建筑，居然就这样被侵蚀体拆除了……唉，有多少瑰宝都是这样消失的，太令人悲痛了。”
上邪敷衍地笑笑，虽然两个人说的不是一件事，不过悲痛的感觉倒是相通的。
看来卡列尼娜是不知道异乱体的存在，也就不便多言了。
“卡列尼娜小姐，有一件事，在下想问您一下。”上邪瞥了眼在不远处攒聚的人群，不安地问道，“如今发生了这种事，那地表商路……”
卡列尼娜吃惊地看着上邪，低声说道：“你不知道吗？巴拿马基地的代表人已经离开了……战斗爆发的时候就离开了，他们说仙隐的安保措施做得不到位，认为地表商路的事……需要再商量一下这件事的可行性。”
上邪紧张地攥起拳头，刚要辩解，德松就忽然凑近，沉声说道：“卡列尼娜会长，撒哈拉基地认为，地表商路的事情已经延后商讨，现在需要我们立刻返回基地，提供情报。”
听到这儿，上邪也明白了撒哈拉基地方面的意思——
地表商路的事，大概率是黄了。
他沉沉叹了口气，躬身拱手：“卡列尼娜小姐，感谢您愿意出席此次商路的建成工作，无论结果如何，您对仙隐的恩情，在下不会忘记，日后……”
“什么意思？现在就要下逐客令？”卡列尼娜面无表情地摆摆手，“那只是基地的意思，我可没说不支持商路的建成。”
上邪和德松纷纷一愣，都没听懂卡列尼娜的用意——
巴拿马方面已经走人了，撒哈拉上层也表明了消极的态度，那卡列尼娜想做什么？
“会长……”
“好了，要走你自己走。”卡列尼娜打断了德松的话，又压低了声音，冷冰冰地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此行的目的——高格带走的东西，戳到你的痛处了吧？”
德松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了，他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女人，眼中的阴冷一闪而过、
他悻悻地笑道：“您、您在说什么？我想，您对我有些误会……”
“误会？”卡列尼娜冷哼一声，像是为了说给上邪听，故意抬高了声音，“你可能不知道，湮灭场这东西，是罗杰斯提出的。我和高格，以前是罗杰斯的助手。”
听到“罗杰斯”这个名字，德松的身体都开始微微颤抖。
他努力保持着表面的尊重，但谁都看得出，这家伙几乎要按捺不住心中的惊恐和愤怒了。
卡列尼娜迈步往人群的方向走去，轻声说道：“塔希里亚想拿湮灭场做什么，跟我没关系。但我必须告诉你们，这东西不该出现在世界上——至少，它不该被掌握在塔希里亚手里。”
她没给德松狡辩的机会，而是拍拍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所有人，集合！”
撒哈拉和仙隐的人都缓步走过来，但大家的表情都不太好看。
嫩江城内发生了这样的恶性事件，一定会归咎于仙隐的保护不力，地表商路的事……
可能真的就这样失败了。
可就在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卡列尼娜突然抬高了声音：“虽然此次交易经历了种种波折，但结果正如大家所见，撒哈拉基地和……大兴安岭基地，最终达成了令人满意的结果。你说对吧，千代池小姐。”
千代池突然被提及，整个人一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这是卡列尼娜在拉拢大兴安岭基地，最终卖仙隐一个人情，硬是要建成地表商路。
虽然这位艺术协会的会长有些恃才凌人，还有些不讲理，但终归是个好人。
千代池立刻点头：“没错，也多亏了仙隐提供的一切措施和场地，地表商路才得以顺利建成。”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冒出了三个字：顺利……吗？
但两大基地的代表人都这么说了，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鼓掌庆祝。
这个时候，出头鸟一定是会被猎枪瞄准的。
德松的双手轻轻拍合，目光不断地打量身后的那群人。
不行，地表商路不能这样建成，不然……
就在他打算做些什么的时候，锦的投影忽然出现在卡列尼娜和上邪中间。
她的影像是从德松的终端中投出的，因此她一出现，就“恰好”面对着德松。
锦虽然是人工智能，但她几乎就代表着空间站，更进一步地说，她甚至可以代表共同体代表议会。
她一出来，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不安地看着这位看似典雅婉约的人工智能。
锦朝所有人微微鞠躬，笑道：“感谢各位对地表商路的大力支持。建成地表商路，恢复地面交通，一直是共同体代表议会努力的方向和美好的愿景。如今，在撒哈拉基地、大兴安岭基地和仙隐集团的大力配合下，地表商路终于成功建成，我谨代表共同体代表议会，向在场的各位表示感谢和祝贺。”
紧接着，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代表议会将支持地表商路的建成，这条路，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
而且这商路后面，至少有撒哈拉、大兴安岭、仙隐和空间站在撑腰，任何人提出异议之前，都必须要有把自己置于这四家对立面的觉悟。
置于巴拿马方面，空间站不在乎他们的感受，他们这次就算白跑一趟，还不能有任何意见。
锦的立场过于鲜明，以至于让德松彻底没了反对的念头。
代表议会不惜得罪塔希里亚和巴拿马也要为仙隐撑腰，这是在场所有人都必须要意识到的一点。
在掌声之中，上邪不禁向卡列尼娜投以感激的目光：“感谢您，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仙隐不会忘记您的恩情的。”
“没什么。”卡列尼娜扬起下巴，遥遥看向一片狼藉的小紫禁城和用废墟搭建的围墙，“你给我看了这么伟大的作品，是我欠你的——好了，快去准备午餐吧，我快饿死了。”
说完，她就带着一群人四处参观去了，千代池也摆摆手，示意上邪不必特意感谢，随后就离开了。
最终，只剩下上邪一个人。
他犹豫片刻，还是掏出了终端，一个女人的投影，立刻出现在屏幕上方。
“初次见面，上邪先生，这应该是我和您的第一次正式会面。”
锦的声音很好听，没有任何威胁性，但就是让上邪很别扭。
“在我的推算中，您应该已经死于问天反抗军的刺杀，但您活了下来，这很神奇。”
上邪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保持一定程度的礼貌：“您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一开始想杀了在下，现在又帮了在下，为什么？”
“这只是基于计算的决策而已。”锦说道，“在计算中，您会死在问天反抗军的手中，而阿瑞尔先生会被异乱体杀死，而我最终会和那些异乱体联合，按照他们的方式拯救人类文明。”
“但你没有。”
“是的，因为计算发生了错误。您并没有死，反而先一步发现我已经产生了自我意识；阿瑞尔先生也没有被异乱体杀死，反而获得了更强的力量，所以我决定选择另一条路以拯救人类文明。”
锦的声音非常平稳，平稳得让人难以相信她已经产生了自我意识。
上邪只觉得自己是在和智能客服对话，对方根绝自己话里的关键词进行回应，可事实又并非如此。
他忽然觉得，自己作为人类，已经看不懂锦的思想和行为了。
“您不必惊慌。”锦说道，“无论我选择帮助谁，最终也都是为了实现我的逻辑原则：复兴人类文明。”
上邪吞了一口口水，缓步朝居民区走去：“为什么要告诉在下这些。”
“因为您是个体γ的朋友兼学生，笼络您，有助于我利用γ实现目标。”
“您倒是意外地坦诚……”
“我不会撒谎。”
“好吧。”上邪深吸一口气，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但您必须向我保证，仙隐和在下的朋友们，不会有生命危险。”
“抱歉，我无法保证。”锦再次坦诚相告，“即便河图洛书系统的运算能力非常强大，也无法完美预测敌人的一切动向。但我可以答应您，尽全力满足您的要求。”
上邪将信将疑地点点头，算是答应下来：“就当是为了报答您对仙隐的恩情了……您想让在下做什么？”
“感谢您的理解，上邪先生。”
锦挥挥手，一张屏幕忽然亮在上邪面前，上面写着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小字，单是扫上一眼，上邪就被震撼得走不动路了。
“第一阶段，我需要您……成为共同体代表议会的议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