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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迎文禅师下山办事。

办完刚往山上走,遇见老者和壮汉在路边的桃树下歇凉,天气甚热,二人便招呼他一同乘凉。

“禅师,日头正烈,在这儿坐会再走吧。”

迎文禅师点头,只见他两眼青黑,来到树下一坐。

老者和壮汉开始闲谈京城中的轶事。

“听说皇上新纳了个妃子,医术了得。”

“是吗?”

“这位妃子还让皇上答应她每月十日出宫看诊,只因家中医馆无人继承,皇上体恤她医者仁心,便恩准她出宫看诊。”

老者问,“你说这妃子医术了得,她可参加过医考,可参加殿试?”

“不曾,这位妃子擅解奇毒怪病,若是寻常医考,那肯定不是这大梁众多医者的对手,不过从她手下经过的病人都好了。”

迎文禅师一边捻着佛珠一边听他们谈论,逐渐提起兴趣,但是没有主动询问。

他的病已经成顽疾。

老者和壮汉看日晒不再灼热,便接连上路,壮汉挑着两捆柴火下山,老者则背着背篓上山。

迎文禅师与老者同行。

“敢问禅师,是不是最近寺庙出事了?”

迎文禅师,“并无异样。”

“那禅师怎会双眼暗沉,像是被什么夺舍一般?”

迎文禅师皱眉,本不想提起。

“施主不知,贫僧自从师傅圆寂便游历天下名川,自从一年前来到建元寺就受不寐症所困,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老者笑笑,“可否吃药?”

“吃过,但是无用。”

“那禅师可想过搬离建元寺?”

迎文禅师看向隐约可见的山门,“先师曾在此处修行数年,贫僧仍想留在此处悟道。”

“京城之内,有一和氏医馆,医妃娘娘就在那里看病,若是禅师有意可到京城寻访瞧瞧。”

迎文禅师向老者告别,“多谢施主提醒。”

他夜里在床前思忖良久,只能起床念经,消解这漫漫长夜。

——

和氏医馆内,和凝坐在帘幕内诊脉,外面来了个和尚。

扶风抬头询问,“可是迎文禅师?”

他的疑惑升起,为何会知道他会来?

“请稍等片刻,娘娘正在诊脉。”

“谢谢小施主。”

和凝从屋里走出来送走病人,抬眼与迎文禅师对上目光。

迎文一身僧衣身姿挺阔,正值壮年,而精神萎靡,双眼含着些许血丝,眼下有深深地青黑。

“贫僧拜见娘娘。”

“不必多礼,请进。”

来到看诊的屋子,迎文禅师甚是紧张,额头渗出细汗,牵引的红丝也随之颤动。

“禅师不必紧张。”

迎文禅师深吸一口气,点头。

“禅师夜不能寐多久了?”

“一年有余。”

“禅师不寐,肾经受损,白日里应是多疲惫之感,恐怕修行之路不太好走。”

迎文禅师看着帘幕斑驳的影子,只觉口干舌燥。

“正是如此。”

“在这么下去,恐怕会精疲力竭而亡。”

迎文禅师露出惊讶神色,“不寐症真会死人?”

“世间再小的病都会有人因此而死去,再大的病都有人活下来,重要的是人们怎样去看到它们。”

和凝抬手拿纸笔写下药方,递给迎文禅师。

“半夏秫米汤?”

“正是。”

迎文禅师正当壮年的年轻面庞,脸上显露出质疑之色。

她再次补充,“该方中半夏味辛性温,主治不寐,解郁邪。秫米甘凉益胃,养营阴之气。半夏、秫米合用可以祛除肠胃湿痰郁结,阴阳调和。”

迎文禅师拿着药方并未立马起身,“这就看好了?”

“禅师难道还有什么症状未与我讲明?”

他蹙眉将药方放下,思索良久,并未言语。

“禅师困顿多时,估计在我之前已经有许多医者给你写下这半夏秫米汤的方子,你知道这药方对你无效。是吗?”

迎文禅师的眼睛流露出惊讶之色,看向那倩影,手中的汗液无声渗出。

和凝的嘴角微翘,“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可迎文禅师如此年轻,哪能做到两眼空空走过尘世?”

迎文禅师深吸一口气,“阿弥陀佛,贫僧罪过。”

在这密闭的房间,对坐的二人,迎文禅师闻着和凝身上的香气,已然心跳异常。

更别说那纸上的字迹,从帘幕伸出的芊芊细手,更让他呼吸变得急促,口干舌燥。

“贫僧自愧不如先师,无法到达先师之境界。”

越压制欲望,越遭到反噬。

“禅师不必如此,成佛绝非易事,若禅师困顿,必有困顿的道理。”

迎文禅师的身子终于不像之前那样紧绷,而是松弛下来。

人生而有欲,做到无欲无求,实属难事,非得在尘世中走一遭才知道此间滋味,升入佛道。

“娘娘果然妙手回春,贫僧受教了。”

迎文禅师起身,想要出去,和凝拦下他。

“禅师且慢。”

“娘娘有何事?”

“我听闻先师的遗物是你在保管?”

“正是。”

迎文禅师终于明白她是为什么知道自己会来。

和凝站起来,揭开帘幕。

“我斗胆求一副榼头禅师的真迹。”

迎文禅师看着这女子,“先师的真迹已经系数被各国名士收藏,贫僧恐怕不能为娘娘奉上。”

和凝看着他,双眼灼热。

“果真?”

——

大殿上。

裴修媛询问李修容,“榼头禅师是谁?”

“先帝在位时的着名禅师,据说当时他在的讲经大会,能聚集数千信众,其中不乏王公贵族,十几年前他圆寂在京城的归善寺内,留下三颗舍利子。榼头禅师还善作画,他死后画作据说卖到上千两黄金。”

裴修媛长大嘴巴,“上千两黄金?”

李修容点头,“对于有些权贵,他的画简直是无价之宝。只是他的真迹很少,市面上临摹他画作骗钱的不在少数。”

张昭容咳嗽两嗓子,“月嫔姐姐真是自谦,这画作可比我们准备得充足多。如今能知道榼头禅师的人少之又少,他的画作也多时未出现在世人面前了。”

宰相云温见状也没闲着。

“榼头禅师的遗作确实少见,微臣之前也曾寻觅却并未得到真迹。月嫔娘娘生在医者世家,恐怕对这些画作了解尚浅。”

难不成怀疑她送的画是假的?

这张昭容挑拨离间的本事可真行。

和凝看向太后,太后听到宰相这么一说,也露出怀疑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