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玉一屁股坐在她旁边。
她有些好奇。
“义渠议和怎么样？”
“还不是就那样，皇兄派了东方靖大人去，唇枪舌战他最厉害，丝毫没让北燕半分。最后商定了边境口岸互通商贸，税赋在本国基础上加一成。”
“那还算不错，慕容亮也去了？”
弄玉点头，“嗯。”
就一个“嗯”？
和凝打量着弄玉。
“他，怎么样？”
弄玉瘪嘴。
“议和的事情敲定以后，我的分位问题成为两国使臣争吵的关键。你应该知道北燕鲜卑族居多，皇族不喜欢汉人吧？”
“知道。”
“北燕皇帝给慕容亮封了文襄王，皇兄的意思，我过去做的是王妃。
北燕的使臣考虑到以后慕容亮要是夺嫡上位，有一个汉人皇后，还是大梁公主，肯定不行。”
“所以北燕使臣想让你过去当侧妃？”
皇帝不会同意的。
不知道这是北燕皇帝的主意，还是支持三皇子夺嫡的臣子出的主意。
弄玉点头，“东方靖带着一帮使臣和北燕使臣对骂，骂了一上午。”
“后来呢？”
“慕容亮说把王妃的位子给我，就走了。”
和凝意味深长地笑，没有说话，但话已经在笑里面了。
弄玉抬眸。
“你别想歪了，慕容亮可能只是受不了他们嚷嚷。
一个王妃而已，他要是上位想立其他人为后，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哦。”
“我只希望能相敬如宾就行。”
“时间定了吗？”
“定了，二十六。”
不就是明日吗？
“这么急？”
弄玉叹口气。
“北燕比武大会因为西戎战事延后了一个月，说十月初就要开始，皇族也要参加。
从大梁到北燕国都幽州有足足半月路程，所以婚事要尽快。”
她的眼底一丝寒光划过。
“听说北燕比武大会十分盛大，天下豪杰都齐聚幽州？”
“是啊，而且今年北燕皇帝封赏翻了翻，夺得头筹的不仅有赏金万两，还有朝廷武官职。月妃对这些感兴趣？”
“啊？额，我也只是想看看。”
弄玉打量她。
“谁知道你在想什么，整天搞些有的没的。本公主不在，你可安生些，别到时候没人救你。”
她可不担心。
“是，公主殿下～”
弄玉左右看看，确定没有外人，悄悄把怀中一个物件给她看。
只见她手中躺着一枚通体皆黑，口含东珠的龙纹玉佩。
——墨玉镶珠龙纹佩
“你瞧，到手了。”
她笑着。
“有他陪着你，到了北燕也不寂寞。”
弄玉也笑着，只是双眼有些闪烁。
随即，她站起来。
“明日我会到宫中谢恩，到时候你一定要来送我。”
“嗯。”
——
二十六日，晴朗无云。
弄玉公主穿着一身华丽的嫁衣，头戴熏貂镶嵌珍珠冠，海棠花寻常钿，来到皇宫流云殿谢恩。
吴公公念着给弄玉准备的嫁妆：
“貂皮端罩成件、元狐端罩成件、金黄江绸托貂皮褂成件、玉色春绸袷袄成件、云锦两百一十二匹，蜀锦两百一十二匹。各色绢纱两百十二匹……”
整整念了一刻钟。
和凝听得有些想打哈欠，这是怕弄玉在北燕没衣服穿，冬天冷吗？
太后，“你此番过去，要谨遵北燕皇室的规矩，那里不像在大梁，有皇上护着你。”
“是。”
皇帝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叮嘱。
“你是大梁公主，过去言行举止皆会被人盯着，一切小心。”
“是，皇兄。”
弄玉朝她看去，她朝弄玉抛个媚眼。
一路顺风。
皇帝看到她的动作，抬眸。
“好了，出发吧。”
弄玉坐上喜庆的红色花轿，在一众侍女、护卫的围绕中缓缓走出皇宫。
她跟着走到皇宫的城门之上，望着远行的红色花轿，注视良久。
转眼，她在夹道欢送的百姓中，看到一人也跟随着花轿的方向在奔跑。
是陆尘音。
——
陆尘音跟随着弄玉出嫁的队伍，离开京城以后，换了一匹马。
他一直送亲，弄玉的轿子停在哪里，他就停在哪里，弄玉启程，他就启程。
送到大梁国境最北端的豫州。
在豫州通往北燕国境的关口。
弄玉下了花轿，她一袭嫁衣，在风中飘动，脸上的红纱透着她明艳动人的面容。
陆尘音追上了她的花轿。
他下了马，二人对视良久。
弄玉朝他笑了。
“回去吧。”
陆尘音的双眼含着复杂的情愫。
“等你走了，我再回去。”
弄玉转身回到花轿内，穿越国境，来到北燕。
陆尘音看着轿子迈进北燕国境，消失，才翻上马背离开。
弄玉在花轿中，摸着陆尘音送她的木雕娃娃。
某个抬眸的瞬间，她的双眼含着泪光。
十余日后，北燕幽州，文襄王府。
四处都被喜庆的红色晕染。
慕容亮已站在门口守候。
见花轿来了，他走下台阶。
来到花轿面前，朝里面伸进去一只手。
弄玉看着那只手出神，也不知外面等待她的是怎样的世界。
但她还是将手放了上去。
新娘落轿，被牵着走进王府。
盖头下，看着的都是些贵族穿的云靴，人声嘈杂。
有小声嘀咕的，有高声大喝，想要吓她的。
可惜没把鞭子带在身上，之前还有主战派刺杀她，这时候得小心。
慕容亮牵着她的手，感觉到她微微发汗。
于是低声告诉她。
“不用怕。”
二人拜了天地，她便来到洞房中。
听着外面人声鼎沸，她心里十分惶恐。
皇兄说得对，北燕这片地皮，得长点心。
晚上，一双红色的靴子跨进门，来到她面前。
弄玉攥紧了袖子。
只听那人幽幽地开口。
“公主真是好福气。”
“福气？”
“听说，有位男子送你送到北燕国境外，才离开。”
慕容亮怎么知道？
他在监视？
还是别人告诉他的？
“三皇子，不必担心，那人与我并无瓜葛。”
“最好是这样，否则我父皇和二哥他们不会放过你。”
“切，我大梁公主永远不会干那等龌龊事。”
盖头被揭开。
弄玉抬头看他。
慕容亮右耳上带一银耳坠子，样貌端正，气度如松，一双黑眸盯着她。
原本以为北燕的人都是些粗俗的蛮人，没想到皇室还是有些斯文气质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