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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墨自认为愿意交红叶这个朋友,只可惜朋友没做成,这下反倒还成了冤家。

气冲冲地回到自己竹屋,在床上滚来滚去就是睡不着,于是一脚将身上的被子掀开,翻身下床走出了屋子。

没多久就来到红叶的院子内,悄悄躲到亭中的一根亭柱后,本想来看勾离练琴,可看到勾离生疏的手法,时而忘记曲谱的迷糊眼神,差点让他笑出声。

他抱手靠着柱子,盯着院中可爱的女子,觉得这样的女子真的只能被藏起来,简直是难得。

“你跑这里来作甚?”

一道清冽的声音自亭外不远处传来,亭中两人同时侧头看去。

勾离先看到红叶阴沉的脸,又才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一侧的白墨,转而脸色一红害羞道:“你、你何时来的?”

“刚来。”

白墨眉目如烟,大摇大摆地从亭柱后走了出来,同时看着走进亭子的红叶,见他一手端着食盘,盘中有两碟点心和一壶茶,有些看不过去,趁其不备就从红叶手中夺过食盘,顺势放在桌上,自己跟着坐在了勾离身侧,这一切做得简直是行云流水般自如。

待反应过来的红叶脸色铁青,正要发作,却被见势不好的勾离起身拉着他在一边坐下,并忙拿起琴谱递到他眼前说道:“呃……红叶,这一小章我怎么都不会,你帮我看看。”

勾离是怕红叶再与白墨吵架,这里就他们三人,要是能和睦相处,她在中间也会好做许多,不过她也知道,这两个人都不会好好说话,她也不会劝架,所以只能在两人吵架前打住。

红叶阴沉的眸子,慢慢地从白墨脸上移开,却又在眨眼间再次看向白墨,并怒喝道:“别碰……”

白墨伸出的手,在桌上古琴毫厘处停住,咧着嘴看着怒喝自己的红叶说道:“嘿嘿……我也想学学,你教她,顺便也教教我呗。”

“你离它远一点。”红叶气愤说道,“你不许再碰我任何东西,你也不适合学琴。”

白墨眯着眼审视着红叶的表情,须臾,眼中突然腾起一抹狡黠的光,悬在空中的手索性一把按在琴上。

看着红叶脸色惊变,知道自己猜对了,红叶这是将自己视为了瘟神,于是嘴角的弧度更深。

“你……你想做甚?”红叶声色有些发哑,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白墨突然邪里邪气,阴阳怪气地轻咳了两声,用另一只空出来的手有意地扫了一下额头的一缕碎发,扬声道:“我这个人呢!什么都好,可就是脾气不怎么好……”

那张清丽动人的脸上,本带着无比乖张的笑意,却在话音刚落间突然一变,完全没有过度的时间,似乎先前那个一脸奸诈表情的人,与他完全不搭干,转而正色道:“你原不原谅我?”

红叶将这个难以揣摩的女子看在眼中,如看豺狼虎豹一般,一双凌冽的眼眸在白墨与自己心爱的琴弦上来回游走了几圈,厉声道:“……你松手。”

白墨哪里会听他的话,看红叶这神情完全是蛇之七寸,拿捏住了要害,将按在琴上的手一收,直接将琴挪到了自己面前。

红叶伸手去夺,却已是来不及,气得是目眦欲裂,看到她这般粗鲁地对待自己的心爱之物,劈了对方的心都有。

“你……你轻点,”红叶气急败坏道,“我给你说,你若是再给我弄坏,这次我定不会原谅你。”

他说到做到,若是此人再弄坏他东西,他就把她丢下山去,即使是银楚宸的面子也不给。

“那你到底能不能原谅我?”白墨小人得志,逼问道。

红叶尚未收回的手背上,已是青筋突兀,慢慢地捏成拳,良久,终是收回了手,一副生无可恋地狠狠回道:“嗯。”

“好,咱们和好……”白墨高兴至极,几日心中的郁结瞬时散尽,“那你笑一个看看!”

一旁一直忐忑不安的勾离,神色一慌,直道不好,还没等她伸手将一旁红叶拉住,红叶已霍地站起,一手指着对面的白墨,怒道:“我最讨厌得寸进尺的人。”

“哦?”

白墨修眉一扬,邪魅至极,一根手指在琴弦上信信一拨。

“哗”

原本怒不可遏的红叶,瞬间在这场对峙中败下阵来。

微风突袭,吹得亭中两人红衣瑟瑟,白墨明眸如星,盯着眼前脸色,时而红时而青的红叶,像个逼人下海,诱人卖妻的大魔头。

红叶咬着牙,努力地挤出了一个,假得不能再假的笑,这是他这辈子做得最窝火的事。

白墨很满意,也回了一个笑意,不过相比红叶的被迫笑容,这个可太真诚,太灿烂了。

他能与红叶冰释前嫌,他又怎会不高兴,松了手,并将琴朝红叶推去。

可没想到的是,红叶拿到琴后,就翻脸不认人了,转而露出凶光,没好气道:“勾离,我们走……”

白墨愕然:“喂,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咱们不是和好了吗?”

“离我远点……”红叶愤然道,人已走下了亭子,一侧的勾离无奈地笑了笑,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一面的红叶,虽说有些孩子气,但她却是很喜欢这个能将情感外放的他。

白墨站在亭子中气不打一处来,破口大骂道:“你个死红薯,下次别落在我手里。”

他还是第一次被别人摆一道,本以为这家伙是个君子,至少得说一不二吧!

可红叶连头都没回,就带着勾离上了一侧的回廊。

红叶与勾离回到屋中,红叶首先检查自己古琴有没有损坏。

“那个……”

红叶见爱琴并无损坏,随即才松了一口气,转身坐到床边,一脸宠溺地看着勾离问道:“离儿是有话对我说?”

“没……”

红叶见勾离眼神闪烁,心知定是有事,见她那满脸写着有事的模样,便起了逗她的玩心。

“既然无事,不如我们两……”红叶说罢就将勾离揽在腿上坐下,薄唇轻点过勾离的脸蛋,随即又落在那粉嫩的嘴唇上。

勾离心中有事没有心情和他玩闹,待到红叶再次将他那俊朗温柔的脸凑上来时,她急忙伸手挡住了红叶的嘴,瞪着一双不经世事的眸子,说道:“其实我是想问你件事……”

红叶将勾离的手拽在手里温柔地问道:“何事?”

勾离不敢与红叶对视,只好在红叶怀中,垂首看着自己的手问道:“要是人族……来到妖界会如何?”

虽然之前白墨极力否认自己是人族,但她从白墨讲的那个《白蛇传》的故事中,好几次听到他说错话,好几次都用到“我们”这个词。

她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来到零界,可于她而言这都不重要,在这里,她自己何尝不是异类,想来对方不愿表露身份,那她只好闭嘴不提,可心中多少还是会担心,才有此一问。

红叶眉尾微微抽了下,意味深长道:“离儿,为何这么问?”

“没……就,就只是好奇……”

红叶心下思虑,想来离儿从未与外人接触,唯独那人,于是心生一计,便故作随意答道:“这……就难说了。”

勾离慌忙问道:“为什么会难说?”

“咱们这里可是妖界,这人族的人要是来了此处……”红叶肃然道,“说不定会像灵云煞气入不能结元之人的体内一般,会出现返祖。”

话音刚落,就见勾离霍地从他腿上站了起来,双手捧着小腹忍痛道:“我我……突然肚子疼……得去一下茅厕。”

说罢起身就想去找白墨。

“离儿……这肚子疼可不是小事,你可是一个有几百年修为的小妖,怎会肚子疼呢?”红叶担忧地说着,并一把将已朝门口迈去的勾离,又给拽回了他腿上坐下,旋即将勾离纤细的手腕扣在手指上,“来……我给你把把脉.....”

勾离心虚,自己这是多笨,这一下红叶又怎会放自己出去。

果然红叶将勾离强行的按到床上,自己也挨着勾离躺下,单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小腹说道:“你这肚子疼可不是什么小事,我刚刚给你把脉,看你脉象时快时慢,想必是魂元出了问题,应该是你在寒潭太久,寒邪进入了体内,所以腹中阳明火欠缺,得像我这样给你驱寒……”

红叶的手在勾离的小腹上,温柔地揉搓起来,勾离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内疚。

“我……现在又觉得不疼了……”勾离道。

“你看是不是……多亏有我这神医在……但现在不能停,要是停了一会儿又会反复怎么办?”

红叶端的是一脸的严肃,手上变得更有力度,幅度也慢慢变大,勾离被他挑拨得心跳加速。

红叶见勾离绯红的脸,看得更是心痒难耐,蓦地低头深深吻在那张软糯的唇上……

这头惹了一肚子气的白墨刚回到屋子,也不知怎么回事,就觉得头脑昏沉眼神涣散,走到桌边想给自己倒一杯水喝,但刚一坐下便倒头趴在了桌上,就在他晕倒在桌上时,房门骤然打开了,一股阴风伴着飘落的竹叶灌进屋内。

一个黑气遮面的人如鬼魅般忽地出现在门口,身形偏高,肩宽腰窄,单手对着扒在桌边的人一挥,白墨瞬时悬浮了起来,紧接着与那黑衣人一同消失在屋中。

此人扛着白墨不多时出现在山底,在漆黑的夜里步伐稳健,犹如白昼,只不过刚走了不远,便觉得空气中有一股肃杀之气。

黑衣人闭目感知,草石砂砾在方圆几里外飞扬而来,他倏忽睁眼,双手早已汇聚了一团魂力,只待对方靠近。

不见其影,先见气势,一股强悍的魂力,携着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朝扛着白墨的那人袭来。

翻卷残云,细碎撕裂声在空中逐渐交汇,罡风骤起,黑衣人的长摆在风中狂舞,似要挣脱,独自逃跑,黑衣人的身形也随着那股,越来越逼近的魂力摇摇欲坠,仿佛即将倒下。

但此人始终不肯放下肩头上的白墨,随而将魂力灌入下盘,双脚站立的地方顿时深陷了几寸,这才稳稳地定在原处。

眼见那团来势凶猛的魂力,已不过丈许,黑衣人当即将注满魂力的拳头,朝正前方一挥,一道魂力如弯月银刀朝前方劈斩而去,一时间如洪水猛兽,欲要将那无形的屏障撕裂。

那道魂力去势如虹,不过脱手几丈外,便委顿如蚯虫,竟顺着那道屏障迂回而来。

那黑衣人一个旋身,朝着身后掠出几丈,才避开来势,转而将肩上的白墨随手一丢,给丢在了一侧的草丛中。

这时,黑衣人双手得了空,脚尖一点,直接朝着那草石乱飞的屏障飞去,在空中双手已聚满魂力,迅疾朝着下方斩去。

可也只不过稍微阻挡住那屏障的来势,他立即再打出两道魂力,想要破开那道诡异的屏障,屏障与魂力相汇,顿时灵光乍现。

光芒退散后,那道屏障却完好无损,挥出的魂力被击散,一股巨大的冲击波反弹而来,那人反应极快,自空中一个翻身,整个人飞身一掠,落到了不远处的一块高石之上。

这下将前方看了个清清楚楚,只见那肆虐的罡风在前,屏障在后,其后才走来一人。

此人每朝前走一步,脚下的草石皆朝着前方,那一层无形的屏障逼进一步,那些似乎随波逐流的草石最终在碰触到屏障之时,化为了齑粉。

屏障中人又朝前走了几步后才站定,周身旋转的罡风骤停,顿时风平浪静,四野寂静无声……

站在高石之上的那黑衣人,首先打出一道狐火悬于高空,想着看清来者面目。

只可惜对方与他一样皆遮着面,他是用法术化去了脸面,对方的脸上只多出了一条黑巾。

突然,下方那人直接朝高石袭去,速度之快,令高石上的人心中一凛,急忙催动魂力招架,只不过尚未动手,只觉胸口一震,整个身子便自高石之上击落,一口黑血喷出……脸上的黑气顿时消散,一张惨白且痛苦的脸展露无遗,悬浮在空中的狐火随即湮灭,魂元就这样被一招打散,只怕没有几年难以再聚。

脸戴黑巾的人,在那人之前站立的地方站定,冷眼看着飞出几丈开外的人,右手掌心慢慢聚起一团灵光,似乎并没因为对方已毫无攻击力而饶其性命。

倒地的那人冷眼看着高石上的人,心知对方修为高于自己,擦掉嘴边的淤血,勉力站起身子,胸腔的胸骨早已断了几根,他一手捂在胸间,一手却汇聚了所有余力,不是朝对手挥去,却朝着地面重重砸了去。

原来他心知自己死期已到,所以想着给自己的同伴留下讯息,就在同时高石上的人右手一抬,那道聚集已久的魂力,直接朝着那人打去。

啪……一颗带着痛苦表情的头颅哐当落地。

面带黑巾的人,连斜眼都没朝地上已身首异处的人身上瞧,转身缓步走至倒地的白墨处,俯身直接将其抱了起来。

他不是别人,正是暗中一直守在山下的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