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云，是我。”娘的声音在黑暗里传出来，“我出来解个手，没开灯，吓着你们了。”
王秀儿笑着说不妨事，心里早就如同小鹿乱撞，拉着顾铁云往正房里跑过去。
进了屋子，王秀儿红着一张脸，忙着趴到炕上整理被褥，嘴里喊着让顾铁云去冲凉洗澡。没听到顾铁云答应，她一回头，看见顾铁云眉头又皱了起来，盯着院子外沈大娘住的南厢房那里出神。
王秀儿小心走到顾铁云身边，轻声问道，“怎么了？”
“石坚同志要我将沈大娘搬出去。”
“让她搬出去？”王秀儿吃了一惊，“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搬到外面怎么生活啊？”
“石坚同志没有说，但我看得出他的想法很坚决。”顾铁云也有些犹豫，“你有没有感觉到沈大娘有什么不正常？”
“她整天都和我一起做家务，蛮正常的啊。好像最近她提她儿子的话少了，但是对你却挺上心的，总是问你这样那样，我昨儿还笑她，说她把你当儿子看。”
“她有没有一直打听我的事情，或者常来我们住的正屋？”
“前儿她还说正好日头好，帮着我把这屋里的衣服被褥拿到外面院子里晒来着。见到纸篓里有你扔的纸片，还捡起来看，说你写的字儿好看呢。”王秀儿轻笑一声，旋即脸色就变了，“你怀疑她？”
“反正我们多留神些。”顾铁云从炕上抓起自己的干净衣服向门外走，走过王秀儿的身边，见到她还一脸担心，便走过去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王秀儿反应过来，见顾铁云已经一路小跑出了屋子，她刚才心里的一点点不安也烟消云散，嘴里哼着小曲，走到炕边拿起小镜子照了照，镜子里的自己笑得甜蜜中又带了点羞涩，这一天她真的等了好久。
顾铁云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就回到家里，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王文理。
王文理一脸憔悴，眼睛下面挂着两个黑眼圈，眼睛里全是红色的血丝，原本上了发蜡的头发像掺了浆糊垛在脑袋上面，身上的西装也皱皱巴巴的，一见到王秀才和王太太，就腿一软坐到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号子里真他娘的不是人待的地儿啊，那些警察真他娘的不是人，把我往刑讯室里拉。”
王太太慌了手脚，伸手在儿子身上乱摸，“咋啦，文理，他们还打你了？”
“这倒没有，但那些人举着那么粗的铁棍子在我面前晃，还有那铁钩子，那烙铁，吓死我了！”王文理哭得泣不成声，“我他妈的真是见到那些玩意腿就软了，要放在我身上，我不用他们打，我就死过去了。”
王太太也跟在一边抹眼泪，嘴里骂着侦缉队的那些警察，咒他们断子绝孙。
王秀才站在一边长叹一声，“苛政猛于虎也！”
几个人闹了好一会儿，王太太才拉着儿子进了屋。王秀儿见顾铁云的头上全是汗水，她掏出手绢小心帮顾铁云将额头上汗水擦干，突然想起沈大娘，便凑到顾铁云耳边，小声说道，“沈大娘刚才和我说，吃了中饭后她想去一趟广化寺，替儿子给菩萨上炷香，求个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