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先生默不作声，从一个个跳跃着火光的房间里快步走过。范筱菁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在通道尽头的一个铁门紧闭着的房间门口站住。
门口守卫的警察对着温先生和范筱菁两个人敬礼后打开铁门，让他们走了进去。
铁门后是一个不大的审讯室，一只亮着刺眼白光的灯泡下，一个头发蓬乱的男人垂着头坐在审讯椅里，他的双手被拷在椅子的扶手上，身上穿的白衬衣上都是斑斑血迹。
范筱菁只是在那个男人身上看了一眼，便走到他对面的木桌后，在一张椅子里坐下，打开手里的记录本，准备记录。
此刻她的心反而镇静下来，没错，她不需要再怀疑，对面那个被拷着的男人就是石坚。
温先生默默走到石坚身前，轻咳一声，“ 我应该叫你石先生，还是赵先生？我看过你的档案，你在民国二十二年被逮捕时，档案上可写着你姓赵。后来你被送到苏州监狱，在那里也不安生，搞什么秘密刊物，南京方面没办法，只好把你又转移到南京中央军人监狱。后来国共合作，共党第一时间就想办法把你弄出去了，对你委以重任，让你负责北平和西安的情报工作。”
石坚只是听着温先生的话，头仍然垂着，一言不发。
“ 不说话是吧？我已经审问过太多和你一样的共党，知道你们是如何对付审讯的。咬牙硬扛，誓死也不说出秘密，是不是？”
温先生说着，围着石坚缓缓踱着步子，寂静的审讯室里只有他的脚步声嗒嗒嗒地响着。
“ 但也不是你的每一位同志都像你一样勇敢，今天下午我已经让你见到了你的那位护卫，他可是当着你的面全说了。有些事情，你即使不说我们也都知道，你这么硬撑着没有任何意义。”
“ 既然你什么事儿都知道了，就没有必要在我这儿浪费时间了。” 石坚的头动了动，一个沙哑疲惫的声音从那里传了过来。
范筱菁的手握住钢笔迅速地在记录本里做着记录，但心却莫名地有些慌乱。
“ 好，既然石先生有兴趣聊两句，那咱们就再说些别的。” 温先生拖过一张椅子，坐在石坚身前，身子向前凑了过去，“ 我知道你在北平有一张很大的情报网，就算在这个局子里，也有你的下线。比方说，宋大虎，还有顾铁云。”
石坚的头仍垂着，没有半点反应。
“ 不相信我说的？” 温先生从椅子里站起，转身走出门去。
房间里只剩下石坚和范筱菁两个人。范筱菁的心狂跳不止，握着钢笔的手心里都是汗水。是不是应该趁这个机会，给石坚同志一个暗示？
她偷偷抬头向石坚看了一眼，见到石坚的头仍旧无力地垂着，但又好像在轻轻摇了摇。
每一秒都漫长得要死，范筱菁内心如巨浪翻腾，各种想法和情绪如同被狂风卷起的枯叶在头脑里飞快旋转，让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就要去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