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筱菁戴上口罩，呼吸到的空气里果然少了些血腥气味。她伸手接过温先生从地上捡起的记录本，对着温先生点了点头，跟在温先生身后走进刑讯室里。
刑讯室里靠墙立着两个木头架子，宋大虎被铁链绑在一个架子上，身上体无完肤，奄奄一息，好像已经晕了过去。老黑和两个警察正忙着将一个头发披散的女人的尸体从另一个架子上搬下来，见到温先生和范筱菁从门外走了进来，都吃惊地转头看了过去。
“ 怎么回事？” 温先生冷着一张脸，快步走上前。
“ 报告温副站长，这女的可能原来就有病，我们还没怎么审，她，她就死了。” 老黑吞吞吐吐地小声汇报。
范筱菁心里一阵难过，装作受不了老黑那几个警察身上的腥臭味，拉了拉脸上的口罩，转身走向靠在墙边的记录桌子那里走去。刚拉开桌边的一个椅子，她就听到桌子底下有人尖叫了一声，一个年轻女人慌慌张张地从桌子底下爬了出来，慌慌张张地跑到房间另一个角落那里，缩着身子躲在那里，身子还在瑟瑟发抖。
范筱菁眯着眼睛看了过去，她不会看错，那个年轻女人正是王秀儿。
正向老黑问话的温先生也听到王秀儿的尖叫声，他转过头来，眼神冰冷地看了过去。
“ 温副站长，那个，那个女的，我们听您的话，没有动她，就是让她在旁边看着。” 老黑指着王秀儿，急忙开口说道。
温先生盯着王秀儿的眼里跳出些惊喜，转过头看向老黑，“ 你上去让他们把顾铁云带下来。”
老黑答应一声，从一边的架子上抓起自己的外衣套上，小跑着出了门。
十几分钟后，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范筱菁抬头看了过去，见到老黑脸上满脸都是紧张，欠着身子扶住铁门，引着身后的顾铁云和赵秉承走了进来。
顾铁云双手揣在裤子口袋里，大摇大摆地走进房间里，目光在屋内各人身上扫了扫，脸上都是森冷的寒意。
“ 铁云！” 王秀儿声音里带着哭腔大叫了一声，从角落里跑出，扑进顾铁云的怀里大哭起来。
“ 顾副局长。。。” 温先生冷笑着走上前，还没等他再开口说话，突然肚子一痛，身子不由向后连退数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 温副站长，不好意思，我刚才没有看清楚，以为这刑讯室里混进来一只狗。” 顾铁云怀里抱着王秀儿，冷笑着看向跌坐在地上的温先生。
刑讯室里鸦雀无声，老黑和他边上的几个警察都将头低了下去，不敢看过来。范筱菁远远地坐在一边的桌子后面，心里是说不出的畅快，积压了一整晚的抑郁仿佛在顷刻间也烟消云散。
赵秉承一脸尴尬地走上前，在温先生面前蹲下，小声劝着，“ 老金，刚才绥靖公署作战处的谢处长打电话过来，对着咱们谢局长一顿的骂，说谁敢动他兄弟，他就要谁的命！”
“ 可是秉承，今儿晚我明明见到。。。” 温先生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颤抖着伸出一根手指指向王秀儿。
“ 算了，老金。” 赵秉承急忙伸手压下温先生的手，神色暗了暗，又压低声音说，“ 我刚下楼的时候，正好看到你们黄站长，他正往谢局长办公室那里走，他的脸色很不好啊。”
“ 什么？黄站长来了？” 温先生一脸震惊，眼神也慌乱起来，一把拉住赵秉承，“ 秉承，他一定知道了我们抓到石坚了！”
赵秉承苦笑摇头，“ 老金，你能在咱们局子门口安排人守着，他黄站长就不会派人盯着你？”
另一边有脚步声传了过来，顾铁云扶着王秀儿走到温先生和赵秉承两人面前，居高临下，冷冷地看向他们，“ 温副站长，赵副局长，要是你们没有什么证据说我太太是共党的话，她肚子里可怀着孩子，没力气和你们在这儿耗着。”
“ 兄弟，看你说的，就是一场误会。” 赵秉承笑着从地上站了起来，对着顾铁云拱了拱手，又看向王秀儿，“ 你看弟妹也累了，要不兄弟你先带她回家歇着，明天我们见面再聊。”
“ 行！” 顾铁云对着赵秉承爽快地点头，又转头看向仍一脸茫然坐在地上的温先生，嘴角浮起一丝讥讽，轻笑一声说，“ 温副站长，前儿我刚和你们黄站长一起吃饭，他可是对你颇有些意见。要我说，这四九城可不再是你爱新觉罗家的天下，你最好识相些，麻溜的滚吧。还有，你知道我爹是绺子，我的性格随我爹，以后小心点，别再惹着我。”
顾铁云对着温先生冷冷地丢下一句话，拉着王秀儿向门外大步走去。
就在两人走到刑讯室门口时，铁门无声地被人推开。
门外站着黑压压一片持枪的士兵，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个子不高，略显消瘦，穿着一身笔挺中山装的老人，谢文志站在老人身后，眼神警惕复杂地看向顾铁云。
“ 顾铁云！” 黄站长眼神锐利如刀，看向顾铁云冷笑，“ 要不是石坚招了，我是怎么也想不到你这个在四九城呼风唤雨，八面玲珑的警局副局长居然就是那个我们怎么也抓不到的共党内线，桃花！”
范筱菁的心仿佛沉入无尽的海底，手里的钢笔无声地从手里滑落。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顾铁云暴露了？还有，石坚同志真的叛变了？她的眼睛惊恐地看向绑缚在木架那里的宋大虎，几分钟后，她和顾铁云也会被像他那样被绑在那里，受尽酷刑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