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蓝又从腰间摸出一把精致的手枪，轻轻放在陈知诚面前的桌上，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字一句，艰难地说道， “ 知诚，我就是白鸟千惠子，千叶美惠是掩护我的影子，小松三雄是我的属下，你知道的那个所有白鸟做过的凶残的事情都是真的，知缜也是我用计杀害的，苏文让孟小七带出来的头发就是我的，我审讯过苏文之后，将他送进七三一部队里活活折磨死，也是我命令小松三雄去慈云庵调换了地图，苏文，小蕾，铁山都是因为这个地图死的，我杀了这么多人，早就知道这一天会到来。这支手枪你一定认识，是美惠从小蕾手里抢下来的，今天就请你用这把枪杀了我，为那些死在我手上的人复仇吧。”
陈知诚冷着一张脸，眼角不住抽动，一把抓过放在面前的手枪，直指着坐在对面的齐蓝的眉心，手指搭在扳机上，却怎么也扣不下去。
“ 你杀了那么多人，又知道我在怀疑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陈知诚如同野兽一样低吼。
“ 知诚，你知道吗，我无数次想杀你，但每次我要动手杀你的时候，我原以为早已坚硬冷酷的心立刻就碎成了粉，烂成了泥，化成了水，怎么也下不了手。”
齐蓝的眼睛直视着陈知诚，舍不得移开一瞬，轻轻说着，“ 我在日本时发现自己喜欢上你，但我作为一个特务是不可以有感情的，所以在我和你回国后，就立刻和知缜去了冀中，为了断了我和你在一起的心思，我主动要求去除掉知缜，在我以为我已经从对你的感情里走出来了，可以面对你了，我回到哈城，可是见到你之后发现自己又掉进去了。不久后你分析出日军的南向计划，我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我必须要立刻杀了你，那次我真的决定要杀了你，要亲手杀了你。你记得吗，就在这个农舍前，我早就知道这个交通点已经被宪兵队破坏了，里面都是我们的人，你再也逃不了了，我不敢看着你的眼睛去杀你，就在你身后，掏出手枪指在你的脑袋后面了，就在我就要开枪的时候，成老虎出现了，他不知道我是谁，想欺负我，你一个白面书生，居然为了救我，自不量力地挺身而出，开枪打伤了他，那次我真的被感动了，从小到大，从没有人愿意豁出自己的生命来保护我，所以那一次我决定放过你一次，就一次。没过多久，你又和顾铁山出现在本溪湖煤矿，将我设计了那么久的计划给砸了，我很生气，决定那一次我无论如何都要杀了你，因为我知道如果那一次不杀你，我就彻底陷进去了，以后怎么都杀不掉你，等到要杀你的时候，孟小七过来敲门，他给了我们那个蜡丸，还有头发，于是我又有了一个不杀你的理由，安排小松三雄调换了地图，还对上面提了一个囚笼计划，解释说，我们可以留着一些共党份子不抓，利用他们的情报线顺藤摸瓜，掌握更多有价值的情报。之后，就像我自己预料到的那样，我无论如何都杀不了你了。”
陈知诚喘着粗气，扣着扳机的手指一次次地收紧用力，却始终扣不下去，最终啪的一声，将手枪重重拍在桌上，伸手握住齐蓝放在桌上的一只手，目光急切地看向齐蓝，小声恳求，“ 齐蓝，你能不走吗？你今天主动交出的这两块铁牌，已经算立功了，只要你诚心向组织坦白交代，就算组织没有宽大你，判你坐牢，我也会和你一起坐牢，坐多久都行。”
齐蓝的手被陈知诚紧紧握着，泪水从眼眶里滑落，“ 知诚，那天大岛次一郎来酒楼里找我，要我和他回日本去，我拒绝了，然后你回来了，接了一个电话又出去了。我心里乱得厉害，总是担心他们会对付你。后来我在酒楼后面的商行院子里发现你和大岛次一郎倒在地上，我没有唤醒你，给你吃了一颗药让你一直沉睡下去，我抱着你在那个院子里坐了整整一个晚上，想明白一件事情，他们不会放过我的，大岛次一郎死了，他们还会派别的人过来，为了让我回去，他们什么事都做的出来，我没有退路了。”
“ 可是，我们说好一辈子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陈知诚眼圈也红了，死死握住齐蓝的手。
“ 嗯，是的，我说过，我这一辈子都和你在一起，少一秒钟都不是一辈子。”
齐蓝轻轻笑着，抬起另一只手端起放在面前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将茶杯放在桌上，转头向屋里各处贪婪地一一看了过去，眼里都是幸福，“ 知诚，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们住过那么多地方，我最喜欢的还是我们在管理所大院的小家，那里虽然又冷又破，还没有自由，但只有在那里，我才不会被打扰，可以全心全意地，和你和妞妞一起过日子。如果我们没有离开那里，该有多好。”
感觉到握在手心里齐蓝的手好像渐渐失去温度，陈知诚对着她轻喊了几声，齐蓝只是坐在那里，脸上还残留着之前的微笑，但眼中已没有了任何神采。
陈知诚的心仿佛被利刃凭空抓去，眼前齐蓝的笑容渐渐模糊，终于消失成一片黑暗，他身子一软，重重摔在地上，在失去意识的一瞬间，他好像又听到了齐蓝温柔的声音。
“我说过，我这一辈子都和你在一起，少一秒钟都不是一辈子。”